韓夫人臉色幾乎是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她有些難堪又有些慚愧對葉卿道:“府上姬妾不懂事, 叫貴人看笑話了。”
說完這句她才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立馬會意退下。
葉卿是客, 彆人府上的私事她也不好管,隻道了聲“無礙”。
婆子出去很快就喝止了一聲:“柳姨娘, 府上有貴客到訪, 這可不是你能來鬨的地方。”
那嬌媚的嗓音很快又響起來:“貴客,這關頭府上來了什麼貴客?平日裡夫君可都是讓我接待客人的, 我倒要瞧瞧是什麼貴客, 竟然能讓夫人背著人接待。”
外邊又是一陣推推搡搡。
屋子裡,韓夫人的臉色冷得嚇人。
葉卿心中倒是有幾分詫異,這韓夫人也不像是個沒手腕的, 竟然能讓府上一個姨娘跳得這般厲害?
她剛這般想著,不曾想房門就叫人撞開, 兩個粗使婆子開路, 一個穿著粉色襦裙, 外罩水紅對襟短襯的美貌婦人扭著細腰走了過來。
韓夫人方才派出去的嬤嬤則被幾個小丫鬟按在一邊。
那婦人一張臉生的甚是嫵媚,眼尾上挑, 天生帶著一股勾人的勁兒。
“姐姐,你這大白天的, 接待個客人還偷偷摸摸的, 若讓夫君知道了, 保不準夫君還以為你背著他偷人呢。”婦人掩嘴嬌笑, 一雙眼滴溜溜往葉卿這邊看, 不過葉卿是側對著她站著的, 她並未看清葉卿的容貌。
“大膽!”楠竹眼氣的都瞪圓了,婦人那話雖然是在給韓夫人難堪,可也把葉卿罵進去了。
韓夫人臉色一白,忙請罪:“貴人息怒,是臣婦平日裡管教不嚴,這才叫她衝撞了貴人。”
那姓柳的妾侍約莫是平日裡被寵得無法無天了,韓刺史在江南一帶是數一數二的大官,除了揚州太守孫明義還能壓他一頭,韓刺史在揚州城基本上說一不二。柳氏十分得韓刺史的寵愛,走到哪兒都是被捧著的,她自然也養成了一身的驕奢脾氣,氣焰比韓夫人還大。
她以為葉卿是韓夫人的客人,她仗著韓刺史的寵愛,沒少給韓夫人添堵,眼下也盛氣淩人問一句:“不知這是哪家夫人?”
她在外邊的風評自然不好,但柳氏也不在乎這些,隻要韓夫人一日還在,她就一日仍是個妾,妾要什麼好名聲?那些貴婦為了自家男人在官場上能好走一點,該來她麵前獻殷勤求著她在韓刺史麵前求情的,一樣會來。
柳氏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她現在就想每天氣氣韓夫人,最好是把人給氣死了她直接上位。所以柳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韓夫人添堵的機會。
韓夫人這些年約莫是對韓刺史徹底看淡了,哪怕柳氏平日裡鬨得再無法無天,她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但今日卻由不得柳氏這般無禮了,她厲聲喝道:“來人,把這不知尊卑進退的賤妾給我拖下去,看管起來!”
候在門外的下人們一時間有些麵麵相覷,韓夫人不管事已久,整個韓府幾乎都是柳氏說了算的,柳氏又一貫得寵,他們還真不敢動手。
韓夫人身邊幾個忠心的仆人倒想上前去,但柳氏身邊有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她們一時間也拿柳氏沒法。
坐在內室的葉卿輕聲道一句:“這韓府的人太不知規矩了些。”
她話音一落,立馬就有兩個婢子從內室出來,兩個婢子都是今早蕭玨才調過來的皇家暗衛,她們一人拖住柳氏一隻手,就把人給抬出去了。
柳氏身邊的兩個婆子倒想上前來幫忙,但兩個武婢伸腿一絆,再往她們膝蓋窩極有技巧性的一踢,粗使婆子就跪地哀嚎起來。
武婢將柳氏丟出門外,其中一個嘴角有顆小痣的武婢說了句:“聽說您是韓府的姨娘,若是再敢來這邊鬨事,我敢保證,韓大人也護不了您。”
柳氏呆呆的坐在屋外的壩子上,腦子還有些懵,自從她當上韓刺史的姨娘後,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但那兩個婢子的手法,又叫她心有餘悸,不敢再鬨事。
柳氏的丫鬟跑過去扶起她,低咒道:“她們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這般對姨娘您……”
她話還沒說完,韓夫人的奶娘就親自帶著人過來綁了柳氏,推搡著讓她先去祠堂跪著。
柳氏又驚又怒,破口大罵:“宋婉清你這個毒婦!你自己生不出兒子怨得了誰?你就是妒忌我給夫君生下了長子!你若是敢動我,不僅夫君饒不了你,娘和公爹也饒不了你!”
韓夫人的奶娘眼神一恨,捂住柳氏的嘴把人拖走,這才消停了。
屋子裡,韓夫人聽著柳氏罵的那些話,眼底閃過幾絲哀慟,直接跪到了地上,對著葉卿深深一叩首:“貴人恕罪……”
葉卿沒有說話,楠竹跟了她這麼久,約莫也能揣測到她的心思,便對韓夫人道:“夫人起身吧,我家主子隻是喜靜。”
韓夫人起身,葉卿對她們家那些小妾正室間的齟齬也不感興趣,直接道:“聽聞本宮父親在貴府,本宮想見他。”
韓夫人目光瞟了一眼自己左右的人,確定都是自己的心腹,才垂下頭道:“臣婦這就安排下去。”
察覺到自己提到葉尚書時,韓夫人言語間似乎有些諱莫如深,葉卿不由得多想了幾分。蕭玨告訴她葉尚書在韓府養傷,但是她問及此事,韓夫人的態度明顯是有些遮遮掩掩的。
很顯然葉尚書在韓府並不是所有人都知曉的,甚至韓大人夫婦還有意在隱瞞。
聯想到之前在劉府聽聞朝廷運過來賑災的都是陳米,葉卿當即就猜到,或許是有人想害葉尚書,畢竟她們昨夜都遇上了一波刺客。
隻要葉尚書一死,什麼罪名都可以往他身上蓋。
所以現在葉尚書的行蹤還不能暴露,不然那些人為了利益,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來。
想到這些,葉卿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她的視線落到那兩個武婢身上,道:“陛下今晨才說送兩個婢子給我,先前在車上也沒來得及問你們,你們叫何名字?”
兩個武婢跪在了葉卿跟前,被問道名字,皆有些麵麵相覷。
還是那嘴角有顆小痣的婢子答道:“回娘娘的話,我們……是沒有名字的。”
她們是皇家從小就培養的暗衛,隻有代號,沒有名字。
葉卿聽了,思緒回轉間,也想到了這一點,便道:“那本宮給你們賜名如何?”
兩個婢子一聽,都有些高興,叩首道:“多謝娘娘!”
作為一個取名廢,葉卿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思索片刻後道:“我身邊的大宮女是帶竹字的,你們名字裡便延用這個竹字,喚墨竹,文竹如何?”
“謝皇後娘娘賜名!”兩個婢子異口同聲道,被賜名為墨竹的正是嘴邊有小痣的那個婢子。
“此次陛下是微服私訪,你們在外邊稱我夫人即可。”葉卿提點一句。
兩個婢子都應是。
“你們有什麼不懂的,都可問楠竹。”葉卿道。
楠竹是她的大宮女,雖然不怎麼聰慧,但是很忠心,遇到危險,是能為她豁出命去的,葉卿不能讓楠竹覺得自己不重視她了,寒了她的心。
這次出宮急,蕭玨也看出她身邊人手不夠,經曆過昨夜那一場刺殺,放兩個武婢到她身邊他也放心些。
這兩個武婢既然是皇家暗衛出身,那麼對蕭玨就是絕對忠心的,對自己可能就沒有那麼忠心,葉卿十分明白這一點。
她會重用這兩個婢子,但也不會讓她們越過楠竹去,楠竹不聰明,但是她可以教。
還是那句話,能真正信任的,隻有對自己忠心的人。
*
韓府給葉尚書單獨劈了一間小院子,院外有府兵看守,尋常人不得靠近院落。
韓夫人去書房取來韓刺史的私印,帶領府兵看守小院的將領才讓葉卿進去了。
從大門進來是一個青石板鋪就的廊道,廊道通往一道垂花拱門,拱門上和旁邊的石牆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