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竹不敢搭話,一說話就露餡了。
蘇如意走到她跟前站定,居高臨下望著她,眼中恨意滔天:“曾經在宮裡,皇後娘娘是何等的高高在上,隨便一句話,就能讓我受罰。您和太後對我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我都記著呢!你們皇家人,最會玩弄的不就是權術麼?皇帝假裝寵幸我,隻為了騙取我父親手中的兵符,兵符到手,他便殺了我父親。皇後娘娘不妨猜猜,他此番帶你下江南,目的又是為何?”
楠竹一聽到葉卿或許有危險,整個人都害怕得有些發抖。
蘇如意十分滿意她的表現,大笑幾聲,嘲諷道:“你且看著,葉家一定會成為第二個蘇家。”
她目光忽而又變得憐憫起來:“我是真同情你,為何會死心塌地喜歡那樣一個冷血得與畜生無異的渣滓。知道後宮這麼多女人,為何蕭玨至今一個不碰嗎?因為他碰不了!哈哈哈,你還沒見過他發病的時候吧,那樣子,真是連條狗都不如!蕭玨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子嗣的!葉太後那老妖婆還希望葉家女生下太子,她就繼續做夢吧!”
楠竹沒想到會從蘇如意口中聽到這麼多秘辛,聯想到上次蕭玨的異常,她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
蘇如意語氣卻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你也彆怕,我知道你是個沒城府的,在宮裡那些事,大多也是楊妃和太後做的。我知道你父親手中有能治楊相於死地的證據。皇帝得到了那些證據,鏟除楊相後他不會感激葉家的,他隻會加倍忌憚葉家,把葉家也連根拔起。你把那些證據拿給我,我能保你葉家興盛,如何?”
她伸手想挑起“皇後”的下巴,但楠竹一直躲避。
蘇如意失了耐心,直接伸手用力去攥楠竹的下巴。拉扯之間,扯掉了楠竹的麵紗。
看清楠竹的臉,蘇如意氣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她甩手便一耳光揚了過去:“你這條狗,倒是忠心得很。”
楠竹被打得臉偏向一邊,她反唇相譏:“那也比蘇妃這樣的喪家之犬強!”
被踩到痛腳的蘇如意臉色陰沉,她看了楠竹一眼,一句話不說,轉身出門去,對著候在院外的揚州太守孫明義道:“孫大人手底下的人就是這般辦事的?讓他們前去抓皇後?他們把皇後的婢女抓過來了?”
孫明義四十出頭,一張方正臉孔,不苟言笑。因為習武的緣故,身形比一般文官壯碩幾分。
聽得蘇如意的話,孫明義眉頭就是狠狠一皺。
他是楊相的人,因為賑災糧一事楊相跟安王有合作,安王才派人過來跟他接頭。揚州是個富庶之地,孫明義為官多年,撈足了油水,女人在他看來就是個玩物。因此安王派這麼個自恃清高的美貌女人過來,孫明義雖然眼饞,但知道對方是安王的人,也沒敢動。
該享樂的時候孫明義絕不虧待自己,但該辦的事也從來不會出紕漏,得知手底下的兵抓錯了人,他臉色一沉,當即就吩咐了下去:“之前誰去抓的人,自己去領三百軍棍!”
隨後又另命人直接帶兵前去韓府抓人,直言若是沒把人帶回來,就把自己的腦袋給割回來。
蘇如意目光往房間裡一掃:“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屋中的人?畢竟是宮裡出來的。”
已經走到這一步,楊相是意思是直接在江南誅殺蕭玨,孫明義自然也沒把一個皇後的侍女放在眼裡,他道:“江南水患,都開不下去了,把人賞給這段時間勞苦的將士們吧。”
孫明義離開後,蘇如意朝著房門望了一眼,笑容發冷又有些自嘲:“我早說過,你們欠我的,我都會千倍萬倍討回來!”
她家破人亡,憑什麼那些人可以比她過得好?
她得不到的東西,那彆人也不配得到!
上天對她不公,她就自己討個公平!
劉府之變,安王得知自己一個據點被端,徹查之下發現蕭玨南下,當即聯係了楊相。
揚州一帶好幾個郡縣的官員已經被收押大牢,楊相也看出蕭玨這是在收集扳倒自己的證據,同意跟安王聯手在江南殺死蕭玨,擁護安王繼位。
捉拿葉卿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威脅蕭玨,二是安王忌憚楊相黨羽眾多,怕今後楊相把持朝政,想得到葉尚書手中收集的關於楊相的罪證。
有那些罪證在手,安王就相當於捏住了楊相的命脈。
安王是絕對信任蘇如意的,才讓她去跟葉卿談判,卻不想叫蘇如意發現他們抓到的葉卿是由楠竹假扮的。
*
蕭玨再次得知孫府派兵前去韓府時,孫府的官兵正好在韓府撲了個空,輾轉得知府上的人都逃了,領軍的小將為了自個兒項上人頭,也顧不得彆的,帶著人往城北追去。
對於韓刺史手底下這些人打探消息是速度,蕭玨是絕對不滿意的,他眉峰緊蹙,隻下了一道命令:“攔下來。”
他已經確定,葉卿沒在孫明義手上,那麼他也不必再顧忌其他的。
王荊帶著暗衛埋伏在官兵必經的街道上,待官兵走過時,用炸、藥把他們炸了個屁滾尿流。
待孫明義手上的官兵被炸得驚魂未定,韓刺史才帶著手中的兵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孫府五千的人馬瞬間就折了大半,倉皇逃回孫府。
一隻蒼鷹飛過天際,鷹鳴聲在長空略顯幾分寂寥。
蕭玨朝窗外看了一眼,他今日穿的是一襲黑袍,冷風從窗口灌入,吹動他衣服上的革帶,莫名的讓人覺得他周身氣息冰冷深沉。他眸底像是大海起風暴前的那片刻寧靜:“總算是按耐不住了。”
屋外很快就有小兵來報:“大人,廬江西南方有大批軍隊集結往這邊來了!”
韓刺史眼珠子都險些給嚇得掉出來:“軍隊?有多少人?”
“目測有五萬。”那小兵估計也沒見過這麼大場麵,回話的嗓音都哆嗦了。
韓刺史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蕭玨此次是微服私訪,那麼那五萬大軍絕不可能是他帶過來的。而且從西南方繞過來……那不是潁州地界麼?
韓刺史心中一個咯噔,臉都嚇白了,他跪倒在地:“陛下,情況不妙,下官立馬派人護送您離開揚州!”
哪怕到了這時候,蕭玨依然極有閒情逸致的運筆在宣紙上寫完最後一個字。
“慌什麼。”他音色清冷而平靜,淺淡的唇色襯著如玉的麵孔,倒是顯得唇色豔麗了幾分。
韓刺史垂下頭不敢再看,帝王的容貌,一直是讓女子都自愧鏟形的。
“王荊。”蕭玨喚了一句。
“卑職在。”王荊抱拳回道。
“備駕,回韓府接皇後。”蕭玨放下毫筆,舉手抬足間都給人一種江山不過是他掌中玩物的從容感和壓迫感。
等帝王離開了屋子,韓刺史才抬起頭朝著帝王方才寫的宣紙上看了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蒼勁有力的八個大字,筆鋒自帶一股劍氣,淩厲逼人。
字是好字,但若應此景,韓刺史覺得有幾分荒謬了,帝王身邊兵卒一千尚且沒有,如何對抗安王帶過來的五萬大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