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幾張輿圖都鋪在羅漢床上,先看了大輿圖上江南河道的大致走勢,又看了幾處洪水泛濫的地方,再對比細化的輿圖河道地形,粗略圈出幾個地方。
再從那些書冊裡翻了一下這幾處河道的治理方法。
江南河道的問題從前朝就存在,早些年朝廷派過來治理的官員都是對著洪水圍追堵截,建起大壩防洪。但雨季河道漲水,大壩基本上都被大水衝毀,洪水依然四處蔓延。
後來朝廷一位官員提出建水庫蓄水防洪。
這法子有用,暴雨季節水庫囤積了大量的雨水,讓水量不至於全部湧進河道,造成洪災;旱季水庫開閘,河道也不至於乾枯。
但這個時期的建築工藝畢竟有限,水庫需要定期維護,朝廷每年都撥下巨款重修閘門大壩,就怕來年水庫承受不住雨季的洪水量,釀成大災。
此次的江南水害,就是因為水庫大壩被洪水衝毀了。
如今濉河上遊沒了水庫蓄水,若是這幾日暴雨不停,濉河水位一漲,再發大水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了解了大概,葉卿爬起來拎著輿圖到桌子上畫了幾條開渠分擔水量的人工河流線。
但這草圖一確定,葉卿就知道這是絕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量。
這是古代,僅憑人力挖河渠,挖到明年也不一定能挖好。
最終她隻能棄了這個看似完美的方案。
時不時有耀白的閃電照進屋裡,窗外雷鳴聲聲,葉卿心口也跟著重了起來,這場雨還不知下到何時才停。
“娘娘!陛下回來了!”
外間傳來文竹驚喜的呼聲。
如今蕭玨的身份已經曝光,處於禮節,葉卿不論如何都得過去迎接。
她係上披風,帶著墨竹出門。
外邊雨大,風也大。
哪怕還站在回廊裡,都有雨絲飄進來。
庭院裡的青石板地麵上已經積起了寸餘深的水,一株小葉紫檀被風刮得葉子都翻過來了。
溝瓦上彙聚的雨水連成一股水珠從屋簷角傾瀉而下,落在院中的積水裡又濺起一片水花。
“地上滑,娘娘當心些。”墨竹攙扶著葉卿,文竹則在一旁撐傘。
“安王的軍隊呢?”葉卿急著知道目前的處境,開口便問。
墨竹一直同她呆在屋子裡,還不知外邊的情況,文竹答道:“雨勢太大,安王的大軍沒敢渡河,退到盤雲峰紮營了。”
盤雲峰地勢頗高,安王約莫也是怕再發洪水。
“想必陛下已經傳信回朝廷了,隻盼著大雨停下前,朝廷援軍能抵達江南。”葉卿突然有些感慨這場雨了。
文竹神色卻有些異樣,她道:“朝廷的八萬大軍就駐紮在廬江城外。”
葉卿腳下一崴,若不是被墨竹扶著,險些摔倒。
八……八萬大軍!狗皇帝藏得夠深啊。
這麼大規模的軍隊進軍江南,竟然沒叫安王發現?
她加快了腳步,有一肚子問題想質問狗皇帝。
漫天斜飛的雨絲裡,長廊那頭,一行人漸漸出現在葉卿的視線裡。
為首那人墨袍金冠,腰間配一柄龍泉寶劍。許是才從戰場上下來的緣故,他周身戾氣逼人。
遠遠看見葉卿,蕭玨腳步微頓,跟身後的人吩咐了什麼,那群人便留在了那便,他一人大步向這邊走來。
“這麼大雨,怎出來了?”走到跟前,蕭玨將她耳邊一縷碎發撥到耳後,粗糲的指腹觸碰到葉卿臉頰,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風太冷,葉卿竟覺得周身有幾分戰栗。
她屈膝給蕭玨行禮:“得知陛下歸來,臣妾出來看看。”
蕭玨勾唇淺笑,前一刻還冷若冰霜的臉,這一刻竟溢出幾分溫柔,他親手扶起她:“這是在宮外,不必多禮。”
葉卿起身才注意到站在那邊的為首之人不是王荊,而是一位須發斑白的老將。老將身著戰甲,麵容雖蒼老,一雙眼卻銳利如鷹隼,那一身的威嚴叫人不敢忽視。
“陛下這是要談論公事?”葉卿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都是些麵生的大臣,“咱們此次下江南還帶了軍隊?”
蕭玨道:“軍隊是顧老將軍帶過來的。”
朝中姓顧的將軍隻有一位,那就是男主他老爹。
顧老將軍怎會恰好在江南?
葉卿一肚子疑惑,但眼下明顯不是細說的時候,見那邊還有大臣等著,她也不敢多留蕭玨,便道:“陛下先去同大臣們商議要事吧。”
蕭玨點點頭,似想起什麼,道:“派人給葉尚書傳個話,讓他也過來。”
知道蕭玨要問的可能是關於葉尚書關於治水的事,葉卿便是對葉尚書有氣,也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掉鏈子,她應了聲是。
蕭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晚上等朕回來。”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葉卿站在風中淩亂。
狗皇帝這話,她怎麼聽怎麼都覺著不太對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