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卿眼中冒著寒氣:“蘇姑娘如今也不過一介階下囚罷了。”
這話堵得蘇如意啞口無言。
鐵鏈嘩啦一陣響, 獄卒已經打開了牢房的大門, 兩個獄卒走進去拽住蘇如意的手臂把她往外拖。
蘇如意知道出去意味著什麼,她雙手死死抓住鐵柵欄,衝著葉卿惡狠狠吼道:“你不能這麼對我!”
葉卿站在玄關處,牆上的馬燈許是燈芯快燃儘了, 火光閃爍了一下, 落在葉卿麵上的光便忽明忽暗, 叫人難辨她眼中的神色,隻聽她淡淡道:“總得叫蘇姑娘長些記性,本宮身邊的人, 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獄卒沒那個耐心跟蘇如意耗,見她抓著鐵欄杆不鬆手,便重重在她手指節上錘了一記, 蘇如意吃痛慘叫一聲, 本能的鬆開了手。
兩個獄卒拖著她走出大牢。出了牢門,她不管不顧的還想往葉卿跟前奔,瞧她麵上的神色, 大有跟葉卿同歸於儘之意。
隻不過她還沒能掙脫獄卒的束縛,就被獄卒一腳踢在膝蓋窩, 兩腿瞬間軟了下去。
獄卒拖著她繼續往男牢那邊走。
蘇如意扭過頭來, 因為之前的掙紮,頭發亂糟糟的散在她臉上, 猙獰的表情襯著她臉上那道疤, 再無美感可言。
“葉卿, 我今日所受的這一切,他日必將百倍千倍報應在你身上!我便是到了地府,也要向閻王爺告你的狀!”她歇斯底裡大吼。
墨竹眉頭狠狠一皺,吩咐獄卒:“她若是嘴巴依然不知道怎麼乾淨,那就掌嘴,打到她嘴爛,看她還敢不敢咒罵皇後!”
葉卿一言不發,獄卒頭子便當墨竹的話是她的意思,點頭應了聲是,往手底下的人一吩咐,很快便有獄卒過去掌嘴。
獄卒是用了十成的力氣去打的,蘇如意雙頰很快就高高腫了起來,嘴角帶著血跡。
她眼中噙著淚,依然怨毒盯著葉卿。
葉卿帶著墨竹跟文竹走進幾步,她單手捏住蘇如意的下顎,道:“彆人的性命就是草芥,唯有蘇姑娘的命才是命,是麼?你這般對待本宮身邊的婢子時,不也不痛不癢麼?如今本宮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蘇姑娘就恨成這樣?”
這番質問,蘇如意答不上來。
葉卿也沒耐心再同他耗,收回手吩咐獄卒:“送蘇姑娘進去吧。”
男牢那邊每一間牢房都擠滿了犯人,黴味兒混合著汗味兒發酵,過道裡的空氣都叫人窒息。
見獄卒帶著一個身段不錯的女人過來,囚犯們跟餓久了的狼見到肉一般,那一雙雙充滿貪婪和欲.望的眼睛,看得人心底發怵。
獄卒就近打開了一間牢房的大門,把蘇如意扔了進去。
牢房裡囚犯們一時間還不明白獄卒的用意,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瘮人的狂笑聲。
這群人從從軍那日起,就很難有機會碰到女人。
蘇如意像是一塊肥肉被丟給了餓久了的狼群。那群人向著她靠近,似乎有無數雙手在摸她的臉,撕扯她的衣服,那些窮凶極惡的眼神叫她奔潰大哭,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她越叫,囚犯們反而越興奮。
其他牢房的犯人一個個蓬頭垢麵趴在牢房欄杆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這邊,各種不堪入耳的葷話湧入她耳膜。
“我是安王的人,爾等休得無禮!”她徒勞大吼。
“老子早就被你這風騷娘們勾得一身火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囚犯獰笑道,他原是安王麾下一名先鋒。
葉卿一直站在玄關處冷冷看著這一切。
見蘇如意外衣已被撕毀,她抬了抬眼皮看向站在一旁的獄卒頭子:“把人帶出來吧。”
獄卒頭子不懂葉卿為何又突然改變主意,但這是皇後的命令,他們隻得照辦。
獄卒頭子做了個手勢,幾個獄卒揮舞著倒鉤鞭走進牢房。被那鞭子打著,少說也得脫一層皮,囚犯們便是有再多不願,也隻得避開。
但那滿臉橫肉的囚犯顯然不願就這麼讓到嘴邊的肥肉飛走,鐵了心想把蘇如意裡衣也給撕碎,獄卒狠狠兩鞭子甩下去,在他後背打出重重的血印都沒見他鬆手。
獄卒心中暗罵了句色癆鬼投胎,跟另兩名獄卒合力用倒刺鞭勒住那囚犯的脖子才把他給弄開,其中一個獄卒還被他發狂傷到。
另外兩名囚犯提著蘇如意就往門外走。
比起之前的麵目猙獰,蘇如意此刻的表情木然,像是被嚇傻了一般,眼睛直直的盯著一個地方,眼珠半天不見轉動一次。
她裡衣的領口被撕壞了一道口子,手腕上有跟楠竹之前一樣被勒出的青紫痕跡。
葉卿麵無表情看著她:“本宮的婢子經曆過什麼,讓蘇姑娘也經曆一番,這才公平。”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簾時,纖長的睫羽在眼尾挑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送她回女牢。”
走出牢房要經過一條狹長的通道,刺目的白光從入口處傾瀉進來,葉卿帶著墨竹文竹兩個婢子緩緩朝那白光的源頭走去。
一個獄卒瞧見她們走遠了,才問獄卒頭子:“頭兒,皇後為什麼把這女人丟進男牢後又讓咱們把她給撈出來?”
他們其中一個獄卒還因此被那大塊頭囚傷到了。
獄卒頭子瞧了一眼呆呆傻傻的蘇如意,蘇如意現在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一旦有人看她或者有人靠近她,她就滿臉驚恐,歇斯底裡驚叫。獄卒頭子那一眼,便讓她露出了極度驚駭的神情。
獄卒頭子道:“世上傷人的法子有兩種,一種是彆人傷的,一種則是自己傷的。這女人,怕是一輩子都活在這恐懼中了。”
走在出大牢的狹道上,葉卿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在這王權之上的古代,她是皇後,她若要一個人死,完全不需要理由。
蘇如意最讓她記恨的一點,便是之前讓楠竹受辱。她若是心思狠幾分,完全可以用儘惡毒的手法懲治蘇如意。
但若是做得太過了,她自己心中有個坎兒過不去,並非憐憫也並非同情,而是從小到大的教育形成的一種思想觀念。
就像一個人犯了法,法律會根據他的罪行來衡量他所該接受懲罰的度。
葉卿自己心中也有一杆稱在衡量,傷害她或者她身邊的人,她必然是會討回來的,但討回來的這個度,她自己心中會有數。
楠竹受辱,但沒有受到實質性的侵害。所以她讓蘇如意也體會當時楠竹心中的恐懼和絕望,並未讓她也受到真正的侵害。
至於這樣造成的心理陰影,楠竹最終走了出來,蘇如意能不能走出來,就與她無甚乾係。
出了大牢的最後一級台階,卻見蕭玨等在外邊。
他穿著一襲玄黑龍袍,因為他的龍袍大多為黑色,通常都以龍袍上所繡的龍紋圖樣和顏色來區分。
今日這件龍袍上的龍紋是用暗紅色的絲線繡的,衣擺下方還能看到祥雲紋。
太陽光有些耀眼,他負手站在簷下,一頭墨發用紫金冠半束,比起他前幾日束全冠、批戰甲,這身扮相就顯得溫文爾雅了許多。那張過分精致的臉孔總是叫人莫名的就聯想到了妖孽二字。
葉卿不知蕭玨候在這裡的意圖,給他見了禮:“參見陛下。”
他親自過來扶她,臉色不太好看:“不必多禮。”
“陛下這是怕我為難蘇妹妹,特意等在這裡?”葉卿半開玩笑問。
蕭玨眉頭狠狠一皺,直接吩咐他站在他身後的王荊:“將安王的寵姬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