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道:“女施主可知蕭施主的命格?”
葉卿一怔,搖頭。
住持道:“當年欽天監算過一卦,稱他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不僅克雙親,克手足,還克妻克子。偏生他命格強硬,隻要是他的血親,都會被克死。”
夜風吹動住持身上的僧袍,他老得叫人看不出年紀,乾瘦的麵容上,一雙眼初看尋常,可若盯著看久了,卻又有種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那雙眼看不透的感覺。
他望著葉卿道:“先帝曾讓欽天監改運,讓蕭施主早夭,卻得不償失,反被蕭施主命星相克。先帝轉而求至佛門前,蕭施主每年須得入寺靜修半旬,這麼些年過去,蕭施主心中的戾氣去了多少,老衲未可知。”
方丈這番話叫葉卿聽得雲裡霧裡的,她唯一能聽出的一點便是蕭玨命硬,她苦笑:“住持和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他命該如此麼?”
“非也非也,女施主若得閒,不妨去寺裡的長生殿看看,他命數如此,但早些年種下的因果,到如今也有了變數。”住持說完便雙手合十作揖離去。
葉卿對主持這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思量片刻,還是招了墨竹她們陪自己去長生殿。
長生殿是寺裡擺放長生牌位的地方,她們進了殿中,看守的小沙彌知曉是貴人,格外恭敬。
那一個個牌位看過去眼花繚亂,葉卿也弄不懂住持想告知她的是什麼,耐著性子一排排看完。
墨竹機靈,問了小沙彌,蕭玨可曾在殿中立長生牌。
小沙彌當即指了放在內殿一處佛龕前的鎏金牌位:“那道長生牌便是蕭施主立下的。”
葉卿本是順著小沙彌指的方向看去,抬頭的瞬間,卻瞧見了排在這一片長生牌靠左邊的那一道。
“雲玨”這個名字讓葉卿多看了兩眼,百姓取名,是不會跟帝王名諱相撞的,會被視為大不敬。
她視線下移,落到了長生牌的落款處,“寡母雲笙立”。
“雲笙造下的孽,終究還是報應在她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方神醫的話回響在葉卿耳際。
雲笙,是巧合麼?
她瞳孔倏的一顫,若這長生牌位是蕭玨母親為他立下的……
“娘娘,陛下為您立了長生牌。”墨竹看過那邊佛龕處的長生牌後,有些感慨的衝葉卿道。
葉卿卻顧不得這些,叫住那小沙彌問:“小師傅,雲玨的長生牌位在此擺了多少年?”
小沙彌撓撓光溜溜的腦袋,“這個,憑僧不知,憑僧入寺前,這排位就擺在這裡了,但擺在這裡的長生牌,每年都有人來上香的。”
葉卿心口砰砰狂跳起來,如果……如果那排位真是蕭玨母親設的,那就說明蕭玨母親沒死,狼荼蠱就是蕭玨母親研製出來的,她肯定知曉解蠱之法。
葉卿招呼上墨竹等人就往殿外跑,腳上的水泡破了也無暇顧及。
她尋住持,寺裡的僧人言不知住持去了何處。
轉而找方神醫,又被告知方神醫解不了蕭玨的蠱毒,心中慚愧,沿著千佛龕跪拜去了。
不知是太過興奮還是什麼,葉卿手心全是汗,忙命人去尋方神醫。
她在屋中等了半響,坐不住,乾脆自己也往千佛龕那邊去了。
王荊先她一步找到了方神醫,隻不過方神醫拎著個酒葫蘆,喝得是酩酊大醉,兩個禦林軍抬著他走,他一邊蹬腿一遍嗚嗚大哭:“我解不了這蠱!解不了……”
葉卿爬了一坡石梯,有些喘不上氣,她衝方神醫道:“神醫,蕭玨的母妃可能還活著!”
方神醫驚住,不嚎也不踢腿了,隻是他掛在身上的藥箱因為方才那一番掙紮,結扣鬆開了,哐哐當當從石階上滾了下去。
瓶瓶罐罐灑得到處都是。
方神醫腿一軟,險些坐地上去。
他乾嚎一嗓子:“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哦!”
掙脫禦林軍的手跌跌撞撞跑去撿自己的藥瓶。
他之前裝蠱的那個陶罐子也摔碎了,那條胖胖的蠱蟲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蠕動著身體飛快的往一個方向奔去。
方神醫看到碎裂的陶罐更是一陣哭爹喊娘,抓回那隻胖蟲時發現它一個勁兒朝著一個方向跑。
方神醫神色變得詭異起來。
葉卿站在這裡,她身上有曼羅果的藥性,這蟲子應該對葉卿比較感興趣才是,怎麼倒是往山上跑。
方神醫閉上眼,用力的開始在空氣中嗅,他兩頰上還有兩團醉酒的酡紅,看著倒是有幾分喜感。
一陣夜風吹來,辨彆出空氣中那個味道,方神醫一臉驚駭,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顫著嗓音道:“曼……曼羅果?這地方怎會有曼羅果?”
言罷極度狂熱的朝著蠱蟲逃跑的方向追去。
因跑得太急,鞋子掉了也顧不上。
葉卿等人見此,也跟了上去。
爬完千佛龕這一坡石梯,葉卿赫然發現上邊就是白日裡她途經的那片菜畦。
方神醫矮矮胖胖,喝醉了走路還東竄西竄,這一刻身形倒是格外靈敏。
他到了小院籬笆前,瞧見坐在樹下的老嫗時,身形倏的一僵。
葉卿走進了些,聽見方神醫問:“你是雲笙?”
老嫗蒼老的臉上浮起幾絲哀慟,道了句:“師伯,好些年不見了。”
方神醫難以置信一般從頭到腳打量她:“你既還活著,為何不回南疆來?你……你怎老成了這般?”
老嫗摸了摸盤踞在枯樹上的那棵藤蔓,嗓音被夜風吹散:“我當年做了錯事,總得還債的。”
她望著方神醫道:“我算過日子,那孩子,大限約莫是在今年。還有十天,還有十天,這最後一顆曼羅果就成熟了。”
方神醫借著月光看了看長在藤上的那顆深紫色的果子,神情從震驚到悲憫,像是終於知曉了老嫗為何蒼老成這般,他歎道:“以血養藤,你這又是何苦。”
老嫗語調慢悠而滄桑:“曼羅藤離了南疆,活不了。我種了幾百株,最終活下來的,隻有這株,養了三年,才結下第一個果子,隻是沒能送到師兄手上。”
她的目光落到葉卿身上,帶著點宿命感和笑意:“這是兩個孩子的緣分罷。”
“這株藤,今年才又一次結果,恰好你們又在這時候進寺,一切都是天意。”老嫗佝僂著腰身站起來,明明還沒到四十,可她仿佛已是一個年近古稀的遲暮老人。
她望著方神醫道:“你們回去吧,十日後來取果子。還有,彆告訴那孩子關於我的任何事。”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