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準時機在王荊提劍欲比上他喉間時,葉建南身形猛一後仰,與此同時一記腿風掃出去,踢中王荊手腕,王荊手中的劍也“哐當”一聲脫手。二人一個錯身分開數步。
場上兩人都沒了兵器,誰也沒製服誰,算是打成了一個平手。
四下鴉雀無聲,帝王率先鼓起掌來,喝了一聲:“好!”
圍觀的賓客這才如夢初醒,都鼓掌稱讚起來。
台上二人相對而站,衝彼此抱拳以示比武結束。
蕭玨對葉建南道:“你這功夫都快趕上朕的禦前統領了,前途不可限量。”
葉建南拱手道:“陛下謬讚,小民與王統領武藝相差甚遠,不過是王統領手下留情罷了。”
可能是這場比武的緣故,蕭玨現在看葉建南是越看越順眼了,說話也沒以前毒舌,甚至誇讚道:“便是王荊手下留情能跟他打成平手的,放眼朝中也沒幾個。你這身功夫,當個小卒委實屈才了些,朕封你為前鋒校如何?”
前鋒校乃正六品的官職,隻因一場比武得這麼個封賞,絕對不低了。
待到了戰場上,手中有些職權,想要掙軍功,也比從一個小卒往上爬容易得多。
葉建南驚異之後,忙跪下謝恩:“小民謝皇上。”
蕭玨道:“如今可不能這麼自稱了。”
葉建南改口:“末將謝過皇上!”
那些圍觀的葉家旁支算是看明白了,帝王如今要用葉家的人,是皇後族親還不夠,須得有真本事。
心中雖豔羨葉建南走了這般好的運,但也清楚人家是有真功夫的,那些隻想著托關係走後門的心中是全然沒了指望。
待帝王離開,看台上的人才敢圍上來恭賀葉夫人和葉老太君,葉夫人對前鋒校是個多大的官職沒啥概念。
不過聽一位拍馬屁的貴婦說是正六品的官,那眼珠子瞪得溜圓,頓時就把腰板給挺直了。
當年葉建鬆一個同進士出生,葉尚書上下打點,才給他尋了個大理寺的差事,說是副七品,人家那些考上進士的外放去地方,好一點的也才從七品縣令做起。周姨娘那可是神氣了好些年。
葉夫人隻覺著自己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這些年受的那些窩囊氣都跑了個乾淨。
但是一想想自己兒子以後得上戰場,葉夫人心底又擔憂得不得了。
她客套幾句從貴婦堆裡抽出身,逮著葉建南就躲僻靜處去了,滿麵憂色道:“兒啊,娘不要你當多大的官,隻求你這輩子平平安安的。當這官若是要上戰場,那咱就不當它了。”
葉建南何嘗不明白葉夫人的苦心,他無奈道:“母親,這官職是天子賜下的,哪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雖說家中姑母是太後,阿卿是皇後,咱們在陛下跟前能討個人情,可也不能這般無禮托大,皇家畢竟是皇家。”
葉建南這麼一說,葉夫人也知道自己想法太過簡單,皇命當頭,哪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
她哀慟落下淚來:“我就你們一對兒女,卿姐兒自幼被送進宮去了,你將來若是去了戰場,可叫我怎麼過?”
“葉家這般大的家業,總得有人撐起來,我是家中的嫡長子,注定要肩負起這些的。母親,您就當孩兒不孝了。”葉建南跪下給葉夫人磕了一個頭。
這些道理葉夫人也不是不懂,她本就出生武將世家。她就是小時候看著母親天天等父親從戰場上歸來,她自己也那般常年提心吊膽等著,她是等怕了,不想叫自己兒子也去那凶險之地。
可葉建南說的這些話,她又無從辯駁,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叫兒子棄家族大業於不顧。
經過這件事,葉建南從軍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坐在回宮的轎輦上,葉卿還在琢磨這事,甭管怎麼想,蕭玨似乎都是故意的。
她一路上覷了蕭玨不知多少眼,蕭玨便是不想發現都難。
他掀開假寐的眸子,目光帶著點縱容又帶著幾分挑逗睨著她:“有話想說?”
葉卿想了想,還是搖頭。
有些事,心底明白就行了,搬到明麵上來反而沒什麼好說的。
蕭玨手肘撐在轎窗上,半支起頭,碎發散落下來,讓他原本淩厲的五官奇跡般的柔和了下來。他似乎有幾分困倦,睫羽將垂未垂,在眼尾掃出一個令人驚豔的弧度,矜貴又清冷。
在水榭偶然瞧見他時那樣的心悸感又來了,葉卿隻覺著心口有些酥酥的,像是被電流劃過。
她暗罵自己沒出息,都跟這家夥同床共枕多久了,怎麼現在還栽在他這張臉上。
罵歸罵,待蕭玨似乎困得完全合上眼,她還是偷偷摸摸湊近了幾分去瞧他。
嘖,一個大男人,臉上的皮膚那麼好作甚?
睫毛長得過分,但不是特彆翹,加上這廝平日裡眼神能凶死個人,所以幾乎叫人注意不到他的睫毛。可這改變不了人家睫毛長的事實啊!
葉卿心底有個小人在嚎叫。
鼻子那麼挺,嘴唇卻小小的,老是抿得很緊,看起來禁欲又清冷。
回想前幾次跟他接吻的感覺,似乎挺不錯的。
葉卿想偷個香,奈何有那賊心沒那賊膽,躍躍欲試了半天也沒敢吧唧上嘴,咽咽口水打算坐回原位時。
那閉目小憩的人卻掀開了眸子,眼中漾著點點笑意:“不親了麼?”
葉卿僵在當場,她覺著自己這腦袋要伸不伸,要縮不縮的姿勢像極了一隻烏龜。都被抓包了,為了麵子上好看點了,她也就豁出去了,吧唧一口印在他唇上。
蕭玨眼中笑意更深,大掌托起她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下轎的時候,葉卿都還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經過這幾次的實驗,她算是明白了,接吻那是個技術活兒,搞不好得缺氧。
這些日子蕭玨都快把整個昭德殿搬到昭陽宮去了,晚飯自然也是在昭陽宮用的。
太後聽說蕭玨親自去葉府接葉卿回宮,一高興,就命人賞了壺青梅酒過來。
葉卿知道蕭玨酒量不行,想借機戲弄他,兩個人玩不了行酒令,但劃拳還是可以的。
蕭玨擺著一張臭臉,在葉卿軟磨硬泡下才答應了。
葉卿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在她看來,劃拳這東西,就算她運氣再背,也能贏上幾次的。
青梅酒不醉人,她自詡酒量不錯,再怎麼也喝得過蕭玨這個三杯倒。
隻是遊戲一玩,葉卿就發現不對勁兒了,怎麼老是她輸?
她已經喝了六七杯,剛開始沒甚感覺,現在渾身才慢慢的開始發燙了,好在腦子還是清醒的。
“不玩了不玩了,老是我輸……”她不滿意的咕隆,隻覺得臉燙得快燒起來。
她用手拍打著臉頰,試圖讓熱意降下去些。
蕭玨從矮幾對麵探過手來,摸了摸她額頭,帶著幾分調侃道:“還不是你自己要玩的。”
葉卿隻覺得他手掌貼在自己腦門上冰冰涼涼的格外舒服,酡紅著一張臉,眯起眼不滿咕隆:“你也沒告訴我你劃拳這麼厲害啊。”
蕭玨意味不明笑了笑:“你會告訴對手,你的籌碼是多少嗎?”
不知是不是酒勁兒上頭了,葉卿一把扒拉下蕭玨的手,一臉不滿道:“我又不是你的對手。”
許是覺得離了他的手,臉又燙得厲害,她抱著那隻胳膊把蕭玨的手掌按回自己臉上了,舒服得眯起眼。
她方才那句話讓蕭玨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震了一下,再瞧著她這幅酒後的嬌憨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可人。
掌下的肌膚灼熱得厲害,蕭玨湊近她耳畔,嗓音突然也啞了下來,像是喝了一口陳年的老酒,格外低醇:“那你說說,你是我的誰?”
像是被他呼出的熱氣燙到,葉卿伸出爪子抓了一下被酒氣熏得粉嫩一片的耳朵,用那雙酒氣氤氳的眸子看了蕭玨一會兒,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她攀著他的脖頸爬上去,在他嘴角親了一下:“是你的妻。”
蕭玨有片刻失神,隨即也笑開來,眼底的溫柔一圈一圈化開,似春水的漣漪。
他用一隻手托起她那因為醉了而有些無力支撐的可憐腦袋,像是鷹隼鎖定獵物一般盯著她。
她身上那襲紅衣料子輕薄,被她方才那麼那一通亂蹭,衣襟已經有些鬆散,他這居高臨下的角度,輕易便能瞧見些不可言說的風景。
清冽的鳳眸暗沉下來,矜貴又清冷的帝王亂了呼吸。
他細細吻著她的眉她的眼,虔誠而又克製,抵著她的額頭問她:“阿卿,我是誰?”
葉卿有些犯困,她瞧著麵前這張俊臉,不明白蕭玨又犯什麼蛇精,她伸出爪子在那張垂涎已久的臉上掐了一把,回答的聲音軟綿綿的:“你是陛下啊。”
蕭玨笑了笑,又問她:“阿卿可願永遠同我在一起?”
哎,這可憐見的孩子,這麼缺乏安全感嗎?
葉卿薅了薅皇帝的狗頭,困得眼皮都快掀不開了,隻想說個叫他滿意的答案後,好放自己去睡覺,於是她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在一起在一起。”
蕭玨細碎的吻輾轉落到她唇上,他開心得就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他把人打橫抱起往內殿走去,高腳燭台上燃著的紅燭燈芯爆開,燭火顫動了一下,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留在外間的,隻剩一件先前從葉卿身上落下的緋紅外紗。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