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偉祺不敢再打, 這時候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已經是半夜，又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太混蛋。
那些糾結、矯情、不知所措……統統沒了。
回想起來，一身冷汗。
我靠, 我是怎麼做到這樣消失一個月的？
看看手上這部手機, 徹底沒電之前的無數個未接, 還有擠爆郵箱的郵件, 數不清的短信、微信。再拿起新手機看了一眼，三通電話！這麼久, 他隻打過三通電話！
這樣真的太過分了。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段偉祺看看表，三點三十六分，時間確實是不合適，換了他被電話吵醒，他也生氣。
他倒回床上, 躺了一會睡不著, 給藍耀陽和卓愷發微信：「我回來了。」
很久很久都沒人理他。他感到有些慌張和寂寞，明明知道大半夜沒人回他是正常的，但他仍感不適, 更何況李嘉玉呢。
一個月，她得多難過。
段偉祺非常悔恨。他翻來覆去, 最後乾脆坐起來, 把李嘉玉的微信、微博又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一轉眼天亮了，再一轉眼, 七點了。
段偉祺猶豫半天, 沒敢給李嘉玉打電話, 不知道她起床沒有，擔心再次打擾她的睡眠。正要給卓愷他們打電話，藍耀陽卻給他回微信了。
「多大的事兒，也值得你報告一聲。」
段偉祺：……
段偉祺給藍耀陽撥過去。
藍耀陽接了。
“那個。”段偉祺有些心虛，“我昨晚上到的。”
“哦。”藍耀陽的態度很敷衍了，“知道你肯定沒死。”
段偉祺：……
理虧，完全不敢懟。段偉祺很討好地道：“是我不好，今晚請你們吃飯吧。”
“行啊。”藍耀陽一點不客氣，“那我去群裡通知一下，看有誰要去。”
“好的，好的。你把我拉回群裡吧。”上次被藍耀陽踢出約飯群就一直沒回去。
“行呀。”藍耀陽應道。
“那什麼，嘉玉那邊我來跟她說。”
“嗬嗬。”藍耀陽冷笑了，“嘉玉去不了。”
段偉祺：“……”
“她出差呢，在X市。人家是真出差。”藍耀陽語氣嘲諷。
段偉祺沉默，心如刀割。他走之前，跟李嘉玉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去出趟差，回來我找你。
結果他這趟“出差”，去了這麼久。
“嗯，我今天會給她打電話的。”
“嗬嗬。”藍耀陽又冷笑了。“你打唄。趕緊打。”
這態度，沒法聊了。段偉祺還想打聽什麼，但決定換卓愷再說。“你先把我拉群裡，晚上見麵聊。”
“行。”藍耀陽掛了電話。
兩秒後，段偉祺被拉到了一個群裡，群的名字叫“段偉祺今天死了嗎”。
群成員加上他居然有十五人。
段偉祺進去就愣了，這什麼群？！
還沒等他去敲藍耀陽問，電話來了。
是卓愷。
段偉祺趕緊接起。
“你還沒死呀。”卓愷的態度跟藍耀陽一樣。
段偉祺道：“對不起，晚上請你們吃飯賠罪。”
“誰沒吃過飯呀。”
段偉祺姿態擺得低：“反正都要吃飯嘛，賞個臉。”
“行。”
段偉祺鬆口氣，問他：“那個，這段時間，嘉玉有沒有跟你們聯絡？”
“有呀，我們聚過幾次。耀陽跟她真的成鐵杆了，就差辦個結拜儀式。”
“嗯，那她……”一時不知該問什麼好。問她生不生氣？她肯定生氣。問她好不好？這問題矯情又惡心。“我是說……”
“行了，你也不用掙紮了。Polo說你們已經分手了，人家乾脆利落，大氣得體，比你強一萬倍。恭喜你得償所願。”
段偉祺一愣，心似被狠狠擰了一下的疼，他下意識地道：“我不……”
他咽住了，不知能說什麼，他怎麼還有臉說什麼。
卓愷接話道：“你不想分手嗎？嗬嗬。”他冷笑，“那更恭喜你了，活該。”
段偉祺不說話，他知道他活該。
“對了。”卓愷又道：“我看到耀陽拉你進群了，他提醒你了嗎，Polo也在群裡，所以你彆在群裡說你是Polo的男朋友，彆讓她尷尬。”
段偉祺：“……”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說他是某人的男朋友，會讓某人尷尬。
段偉祺覺得尷尬，臉上火辣辣地。
掛了電話，他發現藍耀陽果然給他發了微信，跟他說不要在群裡說他是李嘉玉的男朋友，因為他們已經分手了。
「你們已經分手了。」
段偉祺覺得這句話真是刺眼。但這真的是李嘉玉的風格。她是騎士啊，她怎麼會忍氣吞聲，她怎麼會任由他欺負她。何況他還不是她什麼人，她還沒有深深愛他。
他在她心裡，也許連蘇文遠都比不上。
段偉祺垂頭坐在床沿。四周空氣的寂靜像是為他奏響的悲歌，而他誰也不能責怪，一切自作自受。
半晌，段偉祺劃開了那個“段偉祺今天死了嗎”群，在群成員列表裡找到了李嘉玉。
群裡因為他的到來而炸開了鍋，大家亂七八糟紛紛發言，而李嘉玉靜悄悄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十幾個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失聯，每個人都擔心，看到他們爭先恐後地出來或詢問或指責，段偉祺硬著頭皮道：「非常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這話剛發完，就見段珊珊跳了出來。「喲，這誰呀，這麼眼熟呀，這不是我們段家少爺嘛。還會說對不起呢，真是牛逼壞了。我還以為段少爺隻會任性想乾嘛就乾嘛，想走就走呢。」
段偉祺隻得再發：「真的對不起，晚上請大家吃飯。」
「吃你的頭！」段珊珊發了個生氣的表情。「你回家吃去。」
段偉祺道：「我一會就回去看爺爺和爸媽。」
「這樣啊，行吧。」段珊珊這樣說。
段偉祺剛鬆口氣，卻又見段珊珊問：「群主呢，可以開始了嗎？」
段偉祺一頭霧水，開始什麼？
藍耀陽跳出來道：「等一下，正一個個打電話通知呢，有些還沒醒，馬上。」
段偉祺：「……」
過了一會，藍耀陽又跳出來道：「好了，來吧。段偉祺先生，請你說句話。」
段偉祺茫然：「說什麼？」
二藍神：「說大家好。」
卓而很煩：「說我回來了。」
段偉祺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但他照辦了。
段偉祺：「大家好，我回來了。」
這話一出去，段珊珊立馬發了個表情圖：「我跳起來就給你一拳.jpg」
緊接著是藍耀陽，他發的是同一張圖，但上麵的配字不一樣。「我跳起來就給你兩拳.jpg」
卓而很煩：「我跳起來就給你三拳.jpg」
接下來是四拳、五拳、六拳……
大家排著隊，一人發一張，像是排練過似的，每個人都拿好了圖，就等著他回來的這一刻。
段偉祺盯著手機，等著某個人也跳出來。
群裡加上他有十五人，也就是說，應該一共有十四拳。
段偉祺看著，一直等到了第十三拳。
他心裡不禁猜，這最後一拳的圖應該寫的是：我就打到你服氣。
但是十三拳之後竟然停了。
沒有了。
段偉祺坐直了，李嘉玉呢？她連打他都不願意了嗎？
突然一張圖蹦了出來。
「我就打到你服氣.jpg」
段偉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心便沉了下來。
圖是藍耀陽發的。
她果然，不想再理他了。
藍耀陽發完了圖就私戳他：「你以為最後一拳會是誰？哈哈哈哈，還是老子。滾吧你，趕緊回去看爺爺，讓爺爺留你一條狗命，晚上記得請吃飯。」
段偉祺沒回他。他刷出去看了看李嘉玉的對話框，看了看時間，應該不會吵到她了吧，於是他小心翼翼留言：「我知道我錯了。等你出差回來，我們聊聊好嗎？」
李嘉玉沒理他。
段偉祺歎口氣，回家去了。
到了段老爺子那兒討了一頓打，全家將他痛罵了一番。一向混不吝的段偉祺一聲不吭，默默地聽著。
段老爺子最後指著他問：“你說，你究竟怎麼回事？”
段偉祺垂頭認錯：“沒怎麼回事，就是混帳病犯了。”
段老爺子聽得又想抽他了。這小子十來歲的時候倒是三天兩頭的跑出去混，失蹤個幾天是有的。但自他高中畢業後，他就沒這麼混蛋過了。
段老爺子審視地盯著他，段偉祺猶自發呆。
段偉祺留在爺爺那兒吃了午飯。吃飯的時候手機終於收到李嘉玉的回複，隻一個字：「好。」
段偉祺差點把碗摔了。
他離了席，跑到陽台給李嘉玉打電話。李嘉玉很久才接，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我正吃飯呢，一會還得開會，我特彆忙，不想分心跟你扯那些有的沒的，你等我回去吧。我大概還要一個多月。”
也不等他回複，李嘉玉掛了。
段偉祺愣了半天，垂頭喪氣回到飯桌前。段老爺子盯他半天，哼了一聲。
下午段偉祺去了耕田，公事積壓成山，他過去處理。方勤見了他沒表現出驚訝樣子，表情如常地招呼：“段總好。”
段偉祺停下，對她道：“李嘉玉……”
他話沒說完，方勤便大聲問：“你說誰？”這回她語氣裡的嘲諷太明顯，段偉祺把話咽回去了。
晚上飯局，大家吃喝笑鬨討伐段偉祺，藍耀陽很囂張地視頻連線李嘉玉：“鐵杆，你今天又加班啊？我們在唱歌呀，你要聽什麼，我唱給你聽。”
李嘉玉在那頭哈哈大笑：“救命啊，多大仇。”
段偉祺聽得李嘉玉的聲音便湊過去，被藍耀陽一腳踢開。
藍耀陽拿著手機跑到另一邊，大聲說：“我要給你唱分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