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老婆”喊出來, 兩個人都愣了愣。
李嘉玉的表情複雜,難以言喻, 段偉祺的笑還殘留在臉上,他正了正臉色,坐直了,握著她的雙手, 與她四目相對。
李嘉玉想說什麼,但腦子裡的頭緒還沒有理清楚。“先回家吧, 回家再說。”
“行。”段偉祺也覺得車子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也需要時間消化消化這事實。
段偉祺啟動車子, 回了李嘉玉的家。
回到家裡, 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李嘉玉心裡踏實了,她在客廳裡來回走動,覺得有一肚子的賬要算。但從何說起?!
“段偉祺。”
段偉祺正用手機查自己的行事曆, 道:“我後天要去德國出差, 大概得兩周。我們買今晚的機票去你家,明天回來。”
李嘉玉愣一愣:“明天我要去開會。”
段偉祺的視線立馬射了過來。
那譴責的眼神、責備的姿態, 氛圍一秒回轉到他們吵架的時候, 李嘉玉按捺不住心頭火起, 道:“正經公事, 怎麼就不能開會了?我跟蘇文遠距離都在一米之上, 公事之外的話都沒說一句。”
“所以這麼尷尬的關係, 你還跟他開個屁的會啊。這事情交給下麵的人就好了。”
“不行。這產品很重要, 關係到我們跟政府的合作,還有婦女兒童權益基金、婦聯這些單位,三年內要在C市布置2000個移動哺乳室,覆蓋全市的公眾場所。是要申請做示範城市的。”
“三年?”段偉祺忽又冷笑,“那麼這麼重要的產品,你交給蘇文遠這麼不靠譜的人,你對項目的責任感呢?你就不怕他給你撂攤子,到最後關頭把項目攪黃了。”
“還沒有最後決定就要交給遠光。前三名我們都需要談一談,最後挑綜合條件最好的那家。遠光的評分和產品設計確實領先很多,我們優先把他們排在第一順位理所應當。”李嘉玉解釋著,然後又不耐煩了,“段偉祺,這事不是我私人的事情,項目也好,比賽也好,各個聯辦單位都在看著,產品設計交上來,幾家單位一起評審,大家一致覺得遠光的最好,網上的投票也是他們最高。你不要胡攪蠻纏。”
“怎麼成我胡攪蠻纏了,我提醒你蘇文遠這個人不靠譜,又哪裡不對?”
“難道我還要去跟合作夥伴說我跟蘇文遠認識,這人綠過我,在男女關係上是個渣,所以我不信任他,不想跟他合作?”
“這有什麼不可以?你不用說得這麼直白,但暗示一下他的人品可疑,不值得信任,不必花時間跟他談,怎麼不行?他網上黑料雖然過去很久了,但搜一搜還是有痕跡的,借題發揮一下,有什麼難的?”
“我沒這麼借題發揮過。我做事有我的原則。”李嘉玉很生氣,真的生氣。“我在網上還有黑料呢,拜誰所賜,段大總裁忘了嗎?”
“這是要翻舊賬嗎?從前你怎麼不拿這事怪我,現在我說蘇文遠,你倒是算起來了。”
“關蘇文遠什麼事,我在說你的態度問題。”
“我態度有什麼問題,我就是不爽他,看他不順眼,覺得他惡心。這種人你還要跟他合作,你態度才有問題。”
“不是我要和他合作!”李嘉玉與段偉祺一個比一個嗓門大,“怎麼說來說去說不通?我不可能跟那幾家合作單位說我自己的私事。再說了,蘇文遠再爛,這次作品設計就是很棒,有他過去的水準,遠光是用心在做的。我不屑他的私生活作風,但他的能力我還是欣賞的。沒理由把這麼好的產品往外推。合同是跟政府簽,他蘇文遠敢出半點差錯,賠不死他,他敢掉鏈子嗎?”
段偉祺冷笑:“誰知道他賠不賠得起,也許他又找到新的金主了?人家朝三暮四,你們女人傻逼一樣舊情難忘。”
李嘉玉忽然懂了,她盯著段偉祺,氣得咬牙:“段偉祺,是不是你姐一大早找你說這事,你生氣她還惦記蘇文遠,然後遷怒到我身上?”
“我在說你的問題,關我姐什麼事?”
“你是不是接到你姐電話說這事你很生氣?”
“我當然會生氣。他媽的病都沒好全,還管這人渣跟誰在一起,吃藥吃飽了閒著嗎!”
“我沒跟蘇文遠在一起!”李嘉玉氣極了,他說這話,太傷她的心,何況還是剛剛領完結婚證的時候。“段偉祺,老娘跟哪個男人在一起你心裡沒點數嗎?跟你吵這種架簡直太幼稚了,帶著你的戶口本滾蛋吧。”
她也不管段偉祺什麼反應,繼續道:“總之產品會議很重要,我要去開。而且不止明天的會,以後還有,如果最後真的用了遠光的設計,跟遠光簽約,那肯定業務上還有接觸。到了執行層麵,我會安排具體人員跟進,但我不能保證完全沒必要跟蘇文遠接觸。就這樣,你高興不高興,就這樣。這麼不爽,再出對王炸啊!”
段偉祺瞪著她:“什麼王炸?”
“把結婚證甩出來啊!”
意思是離婚嗎!段偉祺氣得頭頂冒煙。他想她永遠不能理解,像他這樣的人,結婚是件多需要勇氣的事。
不婚,在彆人眼裡的不負責任,卻是他自己認為的很負責任。
他自認做不好,受捆綁,受束縛,要對另一人付出關懷、承諾未來。這個未來,是幾十年。幾十年,對一個女人全心全意,被她管束,他覺得他做不到。
他不能想像他的人生要這樣過。他想隨心所欲,他樂意做什麼就做什麼。錢不重要,賺了賠了,有什麼關係。做什麼事也不重要,危險不危險,意義不意義,他高興就好。可是結了婚,會有一個人有權利問他去了哪裡,要做什麼,會說這個不好,那個為什麼,會埋怨,會嫌棄,會跟他嘮叨。他的時間這麼寶貴,人生很短暫,樂趣這麼多,在等他發掘。所以不結婚,是對他的人生負責,是對那個未來他不能夠照顧好的妻子負責。
他不屑像彆人那樣將就、昏庸的隨便找個妻子,結了婚卻不能善待彼此。那婚姻的意義是什麼?生小孩?傳宗接代?多麼荒謬。
所以他很早就為自己做了決定。他也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明智又新潮,很酷很任性,很段偉祺。
但他遇到了李嘉玉。
那麼有默契,那麼開心。他突然後悔自己年少時的魯莽與武斷。他慌張,想不出辦法。而且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想法要去打破,改變的是後半生,而且他還不知道對方會如何對他,他對此無法掌控,這比放棄一切去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更有挑戰性,更需要勇氣。
而她卻把他的勇氣踩在腳下。
如果隨隨便便能離婚,但為什麼還會害怕結婚?
段偉祺冷笑,所以人人都譴責的不婚沒什麼不對,沒把婚姻當回事的,才是真的渣渣。
比如李嘉玉。
段偉祺把兩本結婚證都拿出來,輕飄飄丟在沙發上。“好呀,王炸。”他的語氣滿是嘲諷,卻透著傷心。
李嘉玉話一出口便知失言了,但她不知道該怎麼收回。如今見得段偉祺這般反應,臉上火辣辣的,眼眶一下熱了。
段偉祺不看她,隻道:“拿上,走了。民政局還沒關門,來得及。”
也不等她反應,他率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