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將屋內的兩道人影拉得老長,映在紗窗上影影綽綽,竟有些纏綿之感。
逸虛極輕地歎了口氣,回過身對上她的雙眸,那清澈明亮的眼睛中分明半分情.愛也沒有,無奈道:“公主,有些事需要兩情相悅才能做。”
“是嗎?可我聽說的是你情我願,”說罷,冰蕪往他麵前湊了湊,低柔的嗓音刻意拉長,帶著撩人的魅惑:“你看著我,我不信你不情願。”
分明是近在咫尺的容顏,逸虛卻覺得有天涯般的溝壑,抬手撫上她的麵容,觸手滑涼,如同一塊寒玉凝脂,指腹從眉心的水晶花鈿滑到微微上挑的眉尾。
她除了起初微微躲了躲,後來倒是分外乖巧,不躲也不避。
冰蕪耐心地等了等,好一會兒後見他還是隻摸著她的臉,不由出聲問道:“摸夠了麼?”幸好她沒用脂粉,否則此時早已花了臉。
逸虛手一頓,須臾淡定地收回手,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折騰了許久,冰蕪委實沒耐心了,正所謂‘山不過來,我便去就山’,身子一軟撲進他懷中,雙臂直接攀上他的脖頸,摟得死死地。
事實證明這法子還是挺有效,很快她就被懸空抱了起來,往床榻的位置走去。
冰蕪埋在他胸膛的腦袋得意的蹭了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後背觸到不算柔軟的床後,隻見他伸手替她除了頭上的釵環,繡鞋也脫了,正緊張地等著下一步時,她雖行事大膽不拘了些,可確實是頭一回沒甚麼經驗。
正心懷忐忑,忽然白色軟貂毛的被子就蓋在了身上,床榻邊上坐著的人還替她細心的掖了掖。
冰蕪眨了眨眼,直接懵了:“??”
許是她麵上的表情太過驚詫,逸虛輕輕一笑,溫聲道:“公主心裡想什麼,我不是不知。”
冰蕪聞言目光複雜地看著對麵的人,知道她想什麼就成全她啊,反正他又不吃虧。
大家同為龍族誰還不知道龍族那點事啊!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龍族能和堅貞不渝這四個字搭上邊的。
龍族要真堅貞不渝,那就不會出現龍九子了。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逸虛目光溫柔,繼續低聲道:“可我是真心喜歡公主,想同公主結姻的。”
冰蕪心中一震,雙目睜大,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她敢如此行事,就是仗著他先動了情,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先前以為他隻是圖美色,直到他三番兩次提出完婚,她才慌了。
冰蕪移了移目光,長睫斂下,不去看他麵上的神色,清了清嗓音道:“帝君若真喜歡我,又怎會拒我?”
“公主沒聽過一句話麼?”
“什麼?”她掀起眼簾不解地看向他。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逸虛說著語氣頓了頓,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落寞:“何況真若如了公主的願,公主轉頭便棄了我怎麼辦?”
冰蕪一噎,有些心虛的抿了抿唇,她還真是這麼想的,被他用那樣的語氣一語道破,顯得她好像很壞。
過了許久,久到逸虛都以為她放棄了,忽聽她頗為委屈地道:“那你要怎麼樣才願意?”
逸虛有些好笑地看著半張臉埋在白色軟毛下的公主,淺淺一笑,“等公主也心悅我的時候。”
這簡直比成婚還難,冰蕪想了想,從善如流道:“我現在就心悅你。”
逸虛明顯不信,溫聲叮囑道:“時辰不早了,公主早些睡罷,否則白日裡又該犯困了。”
眼看著他起身要走,冰蕪眼疾手快又扯住那片袖袍,無奈地歎了口氣,妥協道:“那你陪我睡,不做什麼,當然你要願意也不是不行……總之我今夜不能白來。”
冰蕪眉峰一挑,“怎麼,這也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居然還好意思說喜歡她。
“好。”
這還差不多,冰蕪往裡頭挪了挪。
逸虛才躺下,身側的人就往他懷裡蹭,她幾乎整個身子都壓在了他身上。
他覺得今夜歎地氣比以往加起來都多,無奈道:“公主?”
“我冷。”
逸虛放棄了這個話題,沒再和她糾結生於昆侖山冰川的冰夷怎麼會冷。雙臂攬近懷中微涼的身子,不讓她再亂動。
懷中的身子逐漸消停了,過了一會兒,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他胸.膛上,隔著衣物都能察覺到,她的氣息是涼的,可他卻覺得燙到了心裡。
若是往後她真心實意如此,那也不錯。逸虛雙臂緊了緊,緩緩地閉上了眼。
翌日,金烏上值,晨曦初現的霞光將天宮照耀得如詩如畫。
逸虛見梳完妝後還未離去的人,不解道:“公主如今不怕了?”
冰蕪理所當然道:“睡都睡了,本公主也不算枉擔虛名,有什麼可怕的?”
逸虛:“……”所以你昨夜非要一起睡,就是為了不枉擔虛名?
用過早膳後,冰蕪在行雲殿一眾神仙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和逸虛並肩漫步往萬學殿走去。
天宮中從不缺八卦,還沒等他們到萬學殿,冰蕪公主昨夜宿在蒼山帝君寢殿的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天宮。
辰時是天地清氣最盛的時刻,幾門必學的課業都集中在辰時,故而此時萬學殿偏殿內的先生不多,且都是年輕的上神。
逸虛和冰蕪進殿時,幾位年輕的上神都紛紛調侃。
冰蕪一向不搭理這些,也沒人敢在她麵前放肆,她坐在自己的案桌前頗有興趣地看著逸虛麵對眾神的寒暄。
看了一會兒,她感慨道:九天應龍一族不愧是神龍中最得人心的,換做是她,她可沒這耐心。
逸虛好不容易應付完眾神,轉過身就見罪魁禍首在悠閒地品茶,他們的案桌隔得不遠,走了幾步就到了她的桌前。
站在她案桌前後,逸虛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有些懊惱,但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公主看得可開心?”
冰蕪聽到這頗為幽怨的語氣,很識相地斟了一杯茶遞過去,示意他辛苦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假模假樣的咳嗽聲。
“咳咳——”
回頭就見穿著一身朱紅色錦袍的莫堯斜靠在偏殿大門口,金冠玉帶,手裡還搖著一把描金玉扇,背光而站雖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卻也知定是一臉戲謔。
畢竟他可是知道昨夜是怎麼一回事的人。
莫堯一麵搖著金扇走進來,一麵嘖嘖道:“恭喜二位,不知何時能討杯喜酒喝?”昨夜所見,他以為這位公主不願被人知曉呢,誰知今日一早整個天宮都傳遍了。
“喜酒沒有,熱茶倒有一杯。”
莫堯結果冰蕪遞過來的茶盞,眉目在兩人之間流轉了片刻,突然俯身小聲道:“昨夜不知是公主,多有打擾,還請公主見諒。”
冰蕪似笑非笑地看了莫堯一眼,沒說話。他昨夜提起她的語氣可不像不知道。
莫堯笑道:“既然公主不介懷,可否請帝君借一步說話。”
冰蕪特意多看了兩眼,確認莫堯確實在和她說話,不解道:“你問他便是,問我做作甚?”她又做不了逸虛的主。
不等莫堯再次開口,逸虛先抬步往殿外走去,冷聲道:“走罷。”
與此同時,棲霞殿,兩名仙娥扶著一位鵝黃色宮裝的俏麗少女緩緩走進棲霞殿的主殿。
主殿內梳妝台前正坐著一位美婦人,幾名神女侍立在側。
少女一進門便委屈地叫喚道:“姨母——”
“是芷幽來了?不是說了麼,傷還沒養好不要隨意走動。”話落,對著侍立的神女語氣一肅,“還不快扶著芷幽仙子過來。”
“是。”
芷幽在姬盈的身側坐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