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1 / 2)

話一出口冰蕪就後悔了, 那日所穿的宮裝早就被扯壞了, 轉過身道:“鬆手, 我去換衣服。”

逸虛聞言立即放開她,攏了攏身上月白色的軟袍, 也跟著下了床。

冰蕪赤足走到金楠木的衣櫃前, 心中暗暗慶幸這半月都住在這, 衣櫃裡也有她不少衣裳, 手觸碰到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時突然一僵,猛地回頭。

逸虛見她翻了兩下突然回頭,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問道:“怎麼了?”

“……我身上的衣裳是你給我穿的?”

逸虛點了點頭,耳尖又開始發燙, 喉間溢出一聲低音:“嗯。”

冰蕪指了指衣櫃, “這櫃子裡這麼多衣服,你沒瞧見麼?”她又不是沒有衣裳, 乾嘛給她套上這麼一件不合身的袍子?

“看見了,我不會穿。”逸虛想起那件被他扯壞的宮裝,麵上有些不自然。

“……”

冰蕪選了一件湖綠色的宮裝換上, 將繡著白茶花的腰封上纏了長長的細絲帶, 又挑了一條白紗披帛披上,這才開始梳妝。

坐在一側的逸虛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眼見著她合上梳妝盒,就要起身, 他忽然道:“何時回來?”

冷不丁聽到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冰蕪扭頭,疑惑地看著他,“嗯?”

逸虛定定地看著她,低聲問道:“公主回了絳雲殿還會回我這行雲殿麼?”

冰蕪聞言嘴角彎了彎,揚起下巴得意道:“這行雲殿又不是我的,談何回來?”如今倒知道留她了?不是說要吊著她麼,還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這半個月來夜夜同床共枕,她百般糾纏,他都不為所動,讓她一度失望不已。她甚至都想過大婚就大婚罷,隻要能如願。

不曾想會有這樣的意外,如今被她得手了,看還怎麼吊著她。冰蕪瞬間忘記了之前的種種尷尬,內心滿是得意。

不過適可而止她還是明白的,冰蕪想了想,起身往他身邊走去,輕提裙擺坐在他身側,右手撐在茶桌上,歪著頭看著他,吐氣如蘭:“帝君這是舍不得我麼?”

四目相對,他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她眼底的笑意,逸虛忽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一使勁將她拽入懷中,另一手扣緊她的腰身,“我以為公主早就把行雲殿當成自己的宮殿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同對待他一般,惡劣至極。

可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逸虛眸色沉了沉,扣在那纖腰上的手重了兩分。

他俯下身,逼得極近,離那豔麗的紅唇隻有咫尺,聲音又低又沉:“公主打算何時成婚?”

冰蕪聞言微怔,一對盈盈秋波的眸子驟然收斂,她的雙手此時正緊緊的抓著他胸前的衣裳,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逸虛也不催她,隻是眸裡的暗光愈來愈深,手上的動作無意識的加重,仿佛要將她嵌進他身體裡才罷休。

冰蕪放過那被抓得皺巴巴的布料,順勢抱住他的脖子,偎依入懷,小聲道:“容我考慮考慮。”

逸虛沉默了片刻,聲音極輕道:“好。”

冰蕪鬆了一口氣,溫聲回答之前的問話:“我辦完事就回來。”

絳雲殿正殿,身著藍色長袍的清俊少年坐在殿中央的圓桌旁搗鼓著手中的傳訊鏡,不時撓頭歎氣。

坐在圓桌另一側的神女看了半晌,不耐煩道:“怎麼樣?”

藍宇頭也不抬道:“彆催了,在找。”

雪傾撇了撇嘴,起身走向正殿主位的位置,“公主,此事光靠藍宇行麼?依小神看不如還是讓風溪去查罷。”風溪可比藍宇靠譜多了!

冰蕪微微搖了搖頭,“姬盈和鈞淩在天宮勢力不小,風溪查不出什麼的。”

雪傾聞言點了點頭,也是!畢竟這裡是天宮不是昆侖山,他們一個是天帝的側妃,一個是天帝的二太子,身份貴重又在天宮待了這麼多年,勢力確實不小。

還真是應了人間那句話:強龍難壓地頭蛇。姬盈不就是騰蛇後裔麼。

雪傾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道:“公主為何不直接稟明天後,想必天後會十分樂意替公主討回公道。”

“不急,先查清姬盈到底有何依仗。”

二人正說著話,那邊突然響起一道興奮的聲音。

“我找到了!”

緊接著就見藍宇捧著傳訊鏡疾步走來。

藍宇一麵將傳訊鏡遞給坐在上首的冰蕪,一麵口若懸河:“經過我不懈的努力,終於發現了端倪,敵人太狡猾了,幸好我機智無比……”

冰蕪抬手直接打斷了藍宇滔滔不絕的自誇,目光一凝:“停,直接說結果。”

藍宇雙手一攤,“好吧,結果就是敵人太狡猾,根本不用傳訊鏡,隻能查出來他們最近和什麼人聯係,其他的查不到。”

雪傾聽完,嗤笑了一聲,“你吼那麼大聲,就查到了這麼點小事?居然還查了這麼久,這些問問南天門的守將就能知道了。”

藍宇不服,立即反駁道:“你懂什麼!他們不用傳訊鏡怪我咯?這些還是我將棲霞殿所有神官仙侍的傳訊鏡看了一遍才查到的。”

……

都不用傳訊鏡?難不成他們早有防備?冰蕪皺了皺眉,沉聲製止了雪傾和藍宇的拌嘴:“行了,都彆吵了,藍宇你繼續追查,有發現立即回稟。”

“是。”

又轉頭對雪傾道:“雪傾傳訊給月光,讓她速來天宮。”

雪傾拂身應道:“是。”正欲傳訊突然反應過來,詫異道:“公主,確定是月光不是風溪?”月光一向是管財務的,讓她來做什麼?

“嗯,是月光。”月光管財務多年,對各種天材地寶如數家珍,讓月光來或許能看出點什麼。

金碧輝煌的瑤池內,白玉為欄,隔絕了天河的水霧皚皚,如銀鏡般的天河中偶爾躍起水流聲,仔細一看竟是色彩豔麗的龍鯉。

瑤池邊上有一座金玉為寶蓋,白玉為支柱的亭子,名為綴雪亭。這座亭子是天後娘娘的心頭好,每每得空總要來坐坐。

據說這亭子是天帝親手畫的圖,柱子上雙龍戲珠的圖案也是天帝親手所刻,連亭上所掛的匾額題字和對聯都是天帝和天後一同寫的,整座亭子都充滿了帝後的感情。

亭子裡身著紅金色華服,雍容華貴的天後笑得一臉慈祥,“你這孩子,今日終於有空來看我了。”

冰蕪放下手中的茶果,淺淺一笑,“天後娘娘日理萬機,冰蕪沒事哪裡敢來叨擾。”

天後輕輕一歎,目光有些追憶:“你以前都叫我舅母的,這些年越發生分了。”

冰蕪從善如流道:“舅母,冰蕪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稟報……側妃娘娘和二表哥所圖不小啊!”

天後聽完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雙目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我倒是不知她還有這等本事,看來是我小瞧了他們母子。”

“現在知道也為時不晚,這事就有勞舅母替冰蕪討一個公道了。”

天後聞言微微收斂了心中的怒火,看向冰蕪鄭重點頭道:“你放心,舅母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又說了幾句,冰蕪便起身告退,臨走時似乎想到什麼,回頭道:

“舅母可要早日提防了,大表哥一向對兄妹仁愛有加,是不會想到這些的。”

天後目送那道纖細嫋娜的身影離開後,仰首望著精致華貴的亭子自嘲一笑,右手不自覺攥緊,瞬間就將握著的霧藍色琉璃茶盞化為一抹灰煙。

侍立在身後的神官見了,小聲安慰道:“娘娘彆生氣,為了那位氣壞身子不值得。”

見天後依舊沒有反應,又道:“再說了,大太子和五太子都是五爪金龍之身,二太子不過是一尾白龍,肖想天帝之位談何容易。”

天後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是不容易,可他們若是得了幾位帝君的支持,也不是不可能。就像這回,他們算計冰蕪和蒼山帝君為的不就是昆侖山和蒼山的勢力麼?”

“娘娘又不是沒試過,這些個上古神族後裔哪裡是那麼好拉攏算計的。”連天後這樣的身份都碰了一鼻子灰,更彆提隻不過是尾巴蛇的側妃了。

天後輕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晴霏,你說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若是沒有那件事,冰蕪這些年也不會疏遠我。”

當年冰蕪的性子沒這般冷,也是個活潑機靈的小姑娘,因著瑤音公主長居紫雲山,昆侖山帝君又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天帝和她常接冰蕪到天宮小住。

相處多了,她也是真心喜歡疼愛那個雙親都不管的小姑娘,冰蕪當年待她也猶如親母。隻可惜當年她被天帝一再刺激,失了心智,迫切想拉攏各方勢力。

冰蕪出身高貴,又是冰夷之身,更是被上任昆侖山帝君指定的下一任昆侖山之主,所以她動心了。

加上冰蕪和金釗從小玩到大,她就想著這兩孩子在一塊也不錯。結果,一個疏遠與她,一個在外流連萬年不歸。

這幾萬年來她一直在儘量彌補,想和冰蕪重修舊好,能做的她都做了,對冰蕪甚至比金毓還好。

可冰蕪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再也不如當年。她也看明白了,有些裂痕不是想修複就能修複的,有些人什麼都不缺隻想要一份單純的關愛,一旦摻雜了利益,就變味了……

晴霏勸道:“娘娘這些年所做,冰蕪公主都看在眼裡的,否則也不會臨走時提醒娘娘了。凡人不是常說: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麼,冰蕪公主又不是鐵石心腸,日後會諒解娘娘的。”

誠然冰蕪公主想借娘娘之手處置側妃和二太子,可未嘗不是幫娘娘呢。

以昆侖山和蒼山的勢力打壓側妃和二太子雖說有些不好聽,可昆侖山的名頭何曾好聽過,肆意狂妄、囂張無度的冰夷豈會在乎那點名聲。

天後目光落在天河裡躍起的龍鯉身上,淺淺一笑:“幸好我的所作所為沒有影響他們小輩的感情,冰蕪和金釗他們感情還是一如當初。”

“走罷,我們回去罷,日後這亭子就不必來了。”連冰蕪都能看得出來天帝定會包庇姬盈母子,她還在妄想什麼。

“是。”

那日過後,逸虛果真不再提起大婚之事,對她可謂百依百順,冰蕪心裡鬆了一口氣,住在行雲殿裡安心了不少。

唯一的遺憾就是依舊不知姬盈所依仗的究竟是什麼。神族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且或多或少都有八卦的心。

畢竟神族的時光太漫長了,不給自己找點樂子,日子過起來和白水有何區彆?

棲霞殿

姬盈拍案而起,將桌上的密函連帶著精美的茶具一同揮落在地,一雙美目滿是怒火,“豈有此理!她竟敢將我巴蛇一族苦心經營的一切毀了,還將我巴蛇一族流放東荒。”

鈞淩不緊不慢道:“母親當日所做敗露後就應該想到今日的結果才是。”這或許還隻是個開始,誰讓他們一個是蒼山帝君,一個是已經權柄在握的昆侖山公主。

表妹遠比他想的還要聰慧,就算查不出任何證據,也要徹徹底底的報複回來。也是,權柄在握需要什麼證據呢。

姬盈氣得眼眶都紅了,聞言不由訓斥道:“淩兒,那是你母族,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鈞淩自嘲一笑:“母親,這或許隻是一個開始,莫不是母親以為算計了兩位帝君後隻需付出這麼點代價?”若是可以選擇,這樣的母族他也不想要。

金玨命多好,生來就是五爪金龍,又有整個西海作為後盾,行事風光霽月,處事雲端高陽,眾神誰不讚大太子仁厚之德。

如此好命自然不用爭,可他不同,他不爭,日後就除了能混個閒散神職還能有什麼?

見姬盈仍盛氣難消,鈞淩隻好安慰道:“母親,不過是流放,又不是滅族,日後總有機會回來的。眼下還是先想想如何保住您的天帝側妃之位。”

“什麼意思?”

鈞淩目光幽深,“若我沒猜錯,天後已經知道了此事。否則此次流放哪能這麼順利,天後是西海龍神的大公主,母親難不成忘了。”而巴蛇一族的根基都在西南。

姬盈頹敗的坐在圓凳上,喃喃道:“不會的,你父帝不會不管我們的。”

鈞淩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父帝會保他們,不代表能保得住。

**

這日,九重天上雲海布滿了層層白雲,在瑰麗的霞光點綴下美輪美奐,將金烏炙熱的暖光都遮去了幾分。

天宮眾神仙齊聚觀景台,看到這番景象心裡滿意了幾分,紛紛對織雲神女投去讚賞的眼神。

今日是天帝要考核萬學殿學子的日子,無論是觀景的還是要比賽的學生都不會樂意頂著炙熱的金光。

天帝攜天後踩著巳時正緩緩步入觀景台,高坐上首後宣布考核開始。

考核分為文試和武試,文試沒什麼看點,成仙後神台清明,隻要不是傻子,雖談不上過目不忘但也差不離。過個文試輕而易舉。

故而文試在萬學殿已經考核完畢,今日觀景台上比的是武試,由天帝選題,萬學殿的學生完成天帝所規定的題目。

武試比的是陰陽五行類的術法運用、推演之術、刀劍陣法之流等等,這些學生都是各上神的後裔,所學的術法也非尋常術法。

譬如勾陳宮的玄蒼太子那一手排兵布陣的絕活觀上一眼,對天宮戰將來說可謂受益匪淺;長生大帝的墨琉太子的萬鈞雷霆;鳳梧山帝君六子的百鳥朝鳳……

這些各家絕活可比文試有看頭多了,更何況刀劍陣法還是激烈的鬥法。

比試相當精彩,觀景台上的眾神仙看得十分專注。

激烈的鬥法環節很快開始了,天帝近年來因天宮戰將的戰力越發衰退,對刀劍陣法的比試格外看重,揚言此番勝出的魁首可授神職,待日後進神位即可上任。

天界的神職都是有數的,而天宮的神族又眾多,可謂是僧多粥少,此番能以上仙之身獲得神職,實乃大造化。

此時比試台上一位身著紅色勁裝仙子一連贏了三場比試,吸引了觀景台上不少神仙的注意。

漸漸的台上開始小聲討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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