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蕪目光落在那重歸平靜的池水, 頷首應了一聲:“嗯。”
逸虛靜靜地看了她好一瞬, 忽道:“既然公主已經看完了,接下來是否要回昆侖山了?”
冰蕪聞言一愣, 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身側的人, 眸中一片驚訝, 這是下逐客令?這人還是先前那個哄了她幾百年的人麼?
莫非他的目的和她一樣?都是為了血脈後裔, 如今他得償所願便翻臉無情?
逸虛餘光望見她眼中忽暗忽明, 麵上已經染上一層薄怒,一臉控訴的看著他。
逸虛長睫斂下遮住眸中的心虛,心中難得反思:難不成話說得重了?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又說:“或者公主在蒼山住一陣, 等到孩子化形後辦了酒再走也不遲。”
冰蕪冷哼了一聲,“在昆侖山的時候我可沒趕過帝君, 如今帝君卻三番兩次送客, 是不是太過分了?”豈有此理,竟然做得比她還過分!
逸虛輕歎了一口氣, 語氣裡帶著三分惋惜三分釋然:“唔, 先前我一心一意想和公主大婚, 隻是公主一直不願。如今我也看開了,感情之事確實勉強不來,先前是我著相了。這一紙婚約,公主若著實不願,可作罷。”
冰蕪雙目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 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翩翩君子模樣更是氣急,“……你,你過河拆橋!”說罷,右手直接凝了一道神力甩過去。
逸虛目光一凝,揮袖攔下,溫聲提醒道:“公主,這裡是養龍池。”
“那就出去打。”冰蕪想也不想便道,本就意難平,他這番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氣頭上的她完全沒注意他眼底的笑意。
一白一藍兩道光束先後.射出養龍池,落在空曠的草地上。
冰蕪一站定,左手一展,一柄淡粉色的玉製琴憑空出現在手中,左手抱琴,右手指尖已經觸上琴弦,目光不善地看向對麵站著的人。
衣袂和墨發隨風飄揚,讓對立而站的兩人周身多了幾分淩寒的氣勢。
逸虛見她召喚出伏羲琴,不由一愣,沒想到她竟來真的,“公主一定要如此?”
語氣裡濃濃的委屈。
冰蕪聞言壓在琴弦上的手一頓,琴弦隨之撥動,冰白色的音波瞬間擴了出去,收都收不回來。
因著並沒有用神力彈,音波隻蔓延了幾十丈便停了下來,在一片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裡二人巋然不動,遙遙相望。
冰蕪蹙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對麵,前一刻還是一副過河拆橋的語氣,後一刻就換上了如此——幽怨的語氣,差點嚇得她連手上的伏羲琴都拿不穩了。
分明是他先拆的橋,她都還沒來得及動手,就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多大委屈。明明如今受委屈的人是她……
其實此時逸虛心中的驚訝也沒比冰蕪少多少,方才的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一直自認是誠信高潔之人,正如手中的龍淵劍一般。
所以對冰蕪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以包容之心對待,哪怕真的被她寒了心也沒想過要放棄。先前所說也隻是為了讓她點頭答應,並不是真要那麼做。
卻沒想到她性子這般烈,一言不合便出手,更沒想到她還召出了神器。
驚訝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讓他明白原來自己也會心有不甘,也會委屈,甚至產生了想讓她知錯的想法……
這實在不符合他高潔的品行,逸虛心中一歎。
兩人對立而站了好一會兒,冰蕪實在忍不住道:“你到底打不打?”倒是把龍淵劍祭出來啊!隻有她一個拿著神器,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彆人的地盤上欺負人呢。
逸虛抬眸,複雜地看著她:“公主真要和我動手?”
冰蕪目光微冷,提醒道:“是你過河拆橋在先!”
逸虛聞言低聲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沒有愉悅反而有些諷刺,“我方才所說的不正是公主心中所想,隻是公主如今沒機會說出口罷了。”
說罷,他定定地看著她,認真的一字一句道:“難道不是嗎?”
四目相對,冰蕪難得不再閃躲,肯定道:“不是。”誠然她先前是不想成婚,可後來經雪傾一番提點,這婚約確實不能解。
再說了,如果真的解了婚約,她上哪去再找一尾神龍生冰夷!**九州雖遼闊無邊,可神龍還是有數的。
她答得乾脆,逸虛卻是不大相信,想了想,抬步走到她麵前,試探道:“公主不必勉強,凡人有一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
冰蕪不自然地反駁道:“你不扭怎麼知道不甜?”心裡暗道:怎麼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莫非之前的好脾氣都是裝的不成。
默了許久,他薄唇輕啟,語氣裡帶著微不可查的期待:“那你喜歡我麼?”
“嗯。”
“真心的?”
冰蕪:“……”心念一動,左手抱著的伏羲琴便被收了起來。雙手環上他的脖頸,踮起腳,紅唇在他唇角親了一口後,順勢靠在他懷裡不動了。
果然察覺到他身形一僵,冰蕪心裡鬆了一口氣,這回好了,可彆再磨人了。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擁抱的姿勢被夕陽一映看起來宛若一體。
夕陽仿佛給擁在一起的兩人渡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柔和過於清冷的容顏,看起來有幾分暖意。清涼的晚風吹過,兩人的墨發和衣袂在風中糾纏,分不清是誰的。
從養龍池離開沒多久的淩雲聽到動靜趕來,就看到這麼一副畫麵,被毀得不像樣的草地上一對璧人相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