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章(1 / 2)

熟悉的眉眼映出眼中,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玄鏡神色怔怔,已然忘了來此的目的。思緒沉浸在那些甜蜜又苦澀的過往中,不能自拔。

逸虛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側身隔絕了玄鏡的目光,同時開口問道:“百年已過,不知小叔祖的事可辦完了?”

玄鏡聞言才緩緩意識過來,這裡是聖山昆侖,想起此行的目的。玄鏡抬眸看向逸虛,張了張口,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躊躇,“我想見見昆侖山帝君。”

這一路上他聽說了不少傳聞,聽到最多的就是議論蒼山帝君和昆侖山帝君這回生下的孩子是應龍血脈還是冰夷血脈。

他才知道蒼山和昆侖山定了婚盟,結了姻親。玄鏡驚訝不已。猶記當年神魔大戰,九天應龍一族和冰夷一族哪怕一同應戰,卻也和勢同水火差不離。沒想到,數萬年後竟然會結親……

打聽過後才知,神魔大戰後,天地間隻剩唯二兩尾冰夷,直到今時,也隻是兩尾。

玄鏡當即就愣住了,滿眼不可置信,神色恍惚,再回神時人已經到了昆侖山結界外。

這層結界對如今的他來說不過一層薄紙,隨手可破,但他心中有愧,隻能望而卻步。

逸虛聽到玄鏡的話眉頭蹙起,“不知小叔祖要見我夫人,所謂何事?”

玄鏡聽到格外強調的“夫人”二字輕笑了一聲,冷峻的臉上好似冰雪消融,“你身後便是昆侖山帝君罷?”

雖是疑問,但玄鏡的語氣卻十分肯定。

昆侖山隻剩下兩尾冰夷,而新任的昆侖山帝君不正是眼前這位侄孫的夫人麼?能讓這位這般維護,連旁人多看一眼也不許的,且又是那樣的相貌,除了昆侖山帝君不作他想。

那神似的眉眼,他刻骨銘心,必不會認錯。

冰蕪抬步往前走了一步,和逸虛並肩而站,目光看向對麵身形偉岸高大的神君,歲月一詞對神族來說毫無影響,對麵的人依舊豐神俊美,氣質出塵。

冰蕪雙手交疊於腰間,姿態優雅地微微頷首示意,“該喚您一聲玄鏡上神,還是小叔祖呢?”

玄鏡這回沒有再看得出神,乍一看她們眉眼間生得極像,使得她們看起來有些神似,可細看就能發現並不像。他低聲笑了笑,道:“既然蒼山和昆侖山已經結親,便隨本神這侄孫喚一聲小叔祖吧。”

冰蕪從善如流應下,“不知小叔祖因何事要見我?”

玄鏡隱在廣袖下的手緩緩抬起,一團藍光在手中閃爍,神光褪去後一隻通體雪白的玉簫出現在手中,玉簫尾部垂下細細的流蘇。

“我來歸還這個。”

玄鏡目光眷戀地看著手中的紫玉簫,緩緩道。

冰蕪雙目微微眯起,怔怔地看著被神力送到眼前的簫,好一會兒才抬手去接。

寒冰一般的觸感從手中蔓延至整條手臂,冰蕪心下已確定這是何物。她抬頭看向玄鏡,狐疑道:“這隻蕭怎會在您手中?”

混沌初開,冰夷始祖攜伴生神器焚天冰蓮降世,始祖隕滅後,其後代將焚天冰蓮瓜分,煉化成昆侖扇、乾坤杖和長生蕭。

這隻蕭正是長生蕭。

她聽祖父說過,長生蕭在姑祖隕滅後就不知所蹤了,恐怕是神器有靈,以身殉主了。

可手中這隻蕭確實是長生蕭不假。

“一位故人的遺物。聽聞昆侖山冰夷一族隕落後,所用的神器會入寒光閣,等待下一個有緣人。願這長生蕭能等到它的有緣人。”

玄鏡聲音極輕,尾音聽起來還有些顫。

冰蕪聞言立即轉頭看向身側的逸虛,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眸中看到了一絲恍然。冰蕪可沒錯過方才玄鏡看她的眼神,那神色、表情隻差沒將她長得像故人幾個字說出來了。

“您說的故人是霽月姑祖?”

玄鏡頷首,眸色暗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追憶,“你眉眼間有幾分像她,不過還是她更好看。”

冰蕪:“……”

忽地,玄鏡想起什麼,期待道:“我可以進去看看鏡月樓麼?”

破開雲鏡後,一座冰雪雕刻的殿宇出現在眼前,明明是富麗堂皇的殿宇卻偏偏取了一個淡雅的名。玄鏡心裡好笑,望著牌匾上飄逸的大字。

識海中又響起了飄飄忽忽的對話。

一個清潤的男音響起:“等神魔大戰結束了,我便向昆侖山帝君提親。”

另一個清脆如鶯鳥的女音道:“你連昆侖山的大門都進不去,還提什麼親。”

“那不提親了,你隨我回蒼山吧,蒼山那些神族膽小得很,你去了肯定不會被為難。不像我,去了昆侖山定會被百般刁難。你忍心看我被為難?”

見年輕的神女默然,神色糾結,那個清潤的聲音又響起,低低沉沉帶著說不明道不清的誘惑:“我的宮殿寬廣得很,你肯定會喜歡。”

“誰稀罕你的宮殿,我自己的鏡月樓待著不舒服嗎?要去住你的破宮殿。”

那清潤的男音揶揄道:“我聽到了什麼,鏡月樓?”

飄飄忽忽的對話散去,玄鏡再望向那匾額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鏡月樓,玄鏡和霽月,多好聽的名字,他那時候便想,回去後就將自己住的宮殿也改成這名。

隻可惜,回去後他已經沒空想這個事,時隔多年,他如今早忘了自己的宮殿叫什麼。

過了良久,逸虛試探地提醒:“小叔祖?”

“自從魔氣入體,我無時無刻不想將之排出體內,奈何它始終不離開。多年下來,早已與我合二而一,宛如伴生而來一般。”

“一個半神半魔的魔頭,終究是個大患,會給蒼山帶來災禍。與其日後隕落在那些個神族手中,倒不如在這隕落。”玄鏡語氣悠悠地道,不帶一絲眷戀,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一樣。

逸虛於心不忍,“小叔祖尚能控製體內魔氣,又何必如此決然?”他突然有些後悔出聲。

冰蕪也點頭附和。

玄鏡緩緩搖頭,“為了與之對抗,我渾渾噩噩的渡過了數年,已經倦了。”

那些美好的過往太短暫了,苦澀卻伴隨了他那麼多年。今日憶起那麼多往事,能夠在此地隕落他已經滿足了。

他閉了閉眼,雙手緊握成拳,試圖散了身上的神力。

倏然,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動聽極了,他忍不住睜開眼睛。旋即,被眼前所見驚住了,雙目瞪大,眼也不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玄鏡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鏡月樓裡的一切,那道美麗的身影靈動極了,就像真的在此處一般。

掃過書案時,她歪著身子坐在蒲團上,不知在寫什麼;月窗,她趴在窗前好似在賞月;床榻,是剛起床的慵懶模樣……

玄鏡眉眼愈發柔和了,看著這一幕幕淺淺一笑。

然而下一瞬,眼前的一幕幕如同鏡花水月般轉眼即逝,他麵上露出惋惜的表情,轉頭看向冰蕪。

方才那一幕不是幻覺,以他的法力自然能察覺到方才她動用了法術。有什麼法術能將數萬年前場景重現?難不成是昆侖山秘法?

冰蕪看向玄鏡,低聲道:“鐘元宮禁地囚不住您,那這鏡月樓如何?這鏡月樓裡有一夕影石,隻要啟動就能回顧往昔。”

說罷,她看向玄鏡,“小叔祖可願意留在此處?”

玄鏡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我半神半魔之身,若是被天界發現,隻會連累你們。”

逸虛眉頭蹙起,“半神半魔又如何?您又不曾對不起天界任何人,何必擔心?再說小叔祖當年在神魔大戰中立下戰功無數,功過相抵也抵消了。”

冰蕪想了想,忽然道:“玄鏡上神,您若這般隕落,可對得起霽月姑祖?這六界中,您唯一對不起的,應該就是她罷?”

說完,果然見玄鏡的臉色變了。

玄鏡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痛苦。

那為了他而死的神女,可不就是他對不起她麼?

……

玄鏡終是同意留在鏡月樓裡,但他要求布下法陣,不讓旁人進來。

兩人臨走時,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長生蕭,若是有朝一日我控不住魔性,就吹奏長生蕭。”

冰蕪和逸虛麵麵相覷,低聲歎了一聲。便是落到這般地步,依舊還會為了旁人著想,

從鏡月樓離開後,冰蕪見身邊的人欲言又止,挑了挑眉:“怎麼了?想謝我?”

逸虛遲疑道:“萬一連累昆侖山……”

不等他說完,冰蕪就打斷道:“放心,天帝舅舅忙著和天後置氣呢,應是沒什麼空管這些事。待大表哥繼位後,把這事過了明路就是。”

逸虛聞言放心了些許,轉移話題道:“你怎麼知道小叔祖心中有愧?”

“長生蕭認他為主了,那可是昆侖山的至寶之一。”能被長生蕭認主,至少對霽月姑祖情深義重罷?這般情深之人能在姑祖隕落後,獨活多年,怎麼看都另有隱情。

正想著,冷不丁身子懸空,突然被抱起,冰蕪下意識地問:“你做什麼?”

逸虛垂眸看了懷裡的人一眼,對於她本能的環抱住他的脖子很是滿意,清冷的眉眼柔和了幾分,低聲道:“你該閉關了。”

“那你陪我一起。”

“好。”

到了閉關的密室,逸虛將懷裡的身子輕放在蒲團上,溫聲叮囑了兩句就要離開。

冰蕪手快抓住他的袖子,挑了挑眉:“不是說一起閉關?”

“我在隔壁陪著你。”

冰蕪拽緊手中的袖子,另一手摩挲出另一隻蒲團,“就在這裡陪。”孕期這些年她神力損得厲害,他也不妨多讓。

不看著他,說不定他修為還沒恢複就要去孵蛋了。

好吧,她承認,她也想親自孵一個。

畢竟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生孩子了。

逸虛撫額,無奈道:“一同閉關,我的心神都在你身上,難以凝神。”

冰蕪聞言心中一喜,嘴角彎了彎:“那好吧,我沒出關前,你也不許出。”

懷著雙胎損耗的神力遠非先前兩回能比,就算冰蕪已經有經驗,也還是花了千年才恢複。

逸虛早三百年就恢複了,但還是依言等著冰蕪一起出關。

閉關出來後,兩人就對上了兩對眼巴巴的眸子。

硯離/芷舒:“父親,母親,弟弟妹妹怎麼還不出來。”

於是兩人隻好雙雙去孵蛋。

……

冰蕪鬱悶道:“快五百年了,怎麼還沒有動靜?”這都放了一千年,又在這靈力充沛的環境下孵了將近五百年,怎麼還是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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