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聖川百無聊賴地去切了一盤水果,等端來客廳,發現關澈已經上手把素材剪成了許多段,正分門彆類編號。
“你平時就這樣剪片子的?”高聖川湊過來,看著堪稱被“碎屍”的視頻:“謔,切得夠碎的。”
關澈“嗯”了一聲:“這才半小時的原片,正式項目幾十上百個小時的素材,也都是常事。”
“那麼多素材,你全都記得?”
關澈彎了眼睛,正轉頭要跟他說什麼,一回頭,竟險些碰上他的鼻尖。
她顯然是沒想到兩人距離這麼近,怔愣了一瞬,卻沒立刻躲開。
客廳裡隻有硬盤呼呼運作的聲音兀自響著,還有他們之間毫無理由加快而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和敲打在自己鼓膜上欲蓋彌彰的心跳。
她實在挪不開眼。
高聖川被蠱惑一般,突然抬起手,關澈微微眯了眯眼,卻依然沒動。
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又似乎是篤定他什麼也不會做。
果然,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停在她的耳邊,將她的碎發輕輕地彆在耳後,動作小心得像是拈著一隻脆弱的蝴蝶。
關澈心底猛地一鬆,同時竟然漫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她不知道她此時整個人逆著光,小巧的耳朵在挑高屋頂的吊燈下被映得透亮,瑩潤地發著光,雙瞳眸色更深,像是嵌著一個令人無法掙脫的漩渦。
高聖川的手停在她的耳邊,一個念頭忽然從他紛亂的心中探出頭來:萬一已經來不及了呢?
萬一命運並不眷顧於他,萬一這場頓悟來得太晚……
萬一這一切,都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呢?
他還沒有想清楚這許多的萬一,對麵的人突然彆開了臉,敗下陣來。
關澈側過臉,聲音裡還殘留著不自在的緊繃:“今天……你說你不走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立刻解鎖點進微信,遲醫生的對話框鮮明地躺著幾條新消息。
“你要是真的決定了,就儘快抽時間過來檢查。”
“我不能保證它現在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但我還是那句話,不影響生活都隻是一時的,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從上次的結果看,你沒有多少時間了。”
“還有,治療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你要麵對的是殘酷的副作用,如果情況不好,還會麵臨失去自身抵抗力的代價,你想好。”
高聖川枕著雙臂,在一片漆黑中咀嚼著這些信息量,驀地又回到白天讓他生不如死的四分多鐘裡。
他真切地意識到,他不要認命,不願放手,如果他一時的怯懦會讓阿澈就此陷入地獄,那即便贏麵微乎其微,他也必須放手一搏。
若是他贏了,就可以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毋庸置疑地站在她身邊。
就算他賭輸了,她也不必知道真相,就當是遇人不淑,難過一陣子,再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就是。而他即使再無法滑冰,再站不起來,隻要能遠遠地聽到她的消息,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她,他就能這樣一直活下去。
怎麼算,他都穩賺不賠。
10%……
高聖川念著這個殘忍的數字,無聲地笑了。
他忽然想跟關澈說說話。
也不是說什麼特彆的、深沉的話題,當然更不是要把這些和盤托出,把他好不容易背好的負擔分一半來放在她的身上,這太自私了。
隻是講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逗她笑一笑,他就能扛起行囊,繼續往前走。
這念頭一起,就再不肯安靜。他閉著眼睛又躺了片刻,實在經不起撩撥,索性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打開門,目光先一步探出去,免得驚擾了她。
他看見筆記本的光依然明明滅滅,茶幾上堆滿了記事貼,寫滿字的場景卡片散落了一桌子,花花綠綠的分類圖釘淩亂地按在提示板上,歪斜地靠在一邊,而關澈就伏在這一片狼藉之中,正側著臉,在循環往複的素材片段中睡得香甜。
高聖川放輕了腳步走到她身邊,剛準備伸手拍醒她讓她回房好好睡,卻電光火石想起了什麼,一下子收回了手。
睡著了……應該就不會害怕了吧?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小心地關掉聲音和閃光燈,然後上半身湊到關澈身邊,高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