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茂茂無動於衷,林正天一行也不敢硬闖,怕豹子受驚傷人。
一人一貓站在院中,竟隱隱生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屋裡的林晚照等人聽到對話走出來,一看這僵持的場麵,心下了然。
煤球比普通家貓大,又有一身斑點,遠遠瞧著不就像頭威風淩淩的小豹子麼?
自下山後,除了那個老獵戶外,其他人看見它的第一眼,都會以為自己看到的是頭小豹子。
林晚照笑著對林正天行了個禮,叫了聲父親,解釋道:“父親不必擔心,這不是豹子,是茂茂從小養大的貓,不會傷人的。”
說完,對茂茂招招手:“過來,見過你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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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閣裡,打豹子變成了認親。
這邊廂,裡頭的王氏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屋裡哪裡還有人?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是映月閣那邊在作妖。
昨天大魚大肉送過去沒多久,就聽聞那邊自己開了火,不是下她臉麼?
王氏看了旁邊的張媽一眼,張媽點頭會意,出去問門邊的小廝。
回來同王氏說:“不知從哪裡鑽了隻豹子進去,老爺帶人過去打豹子去了。”
王氏冷冷一笑:“打?他敢嗎?”
林正天是關心則亂,王氏可沒有,一聽就知道那豹子是人養的。
漁陽怎麼可能有豹子,自然是有人帶來的。
昨日那土匪提著一個被黑布罩著的東西,現在想起來,可不就是豹子麼,否則怎麼會遮遮掩掩的。
張媽不解:“怎麼會?”
王氏懶得和她解釋,隻說:“你瞧著吧,等會兒說不得就當祖宗供起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果然沒多久,就有下人過來說,老爺讓送一些生肉過去。
王氏看了一眼張媽:“這不就來了?”
張媽賠笑道:“也不一定就是喂豹子的。”
這會兒回過味來,知道那豹子定是二小姐一行帶來的。越發不敢小覷。
彆人養貓養狗,她養豹子,果然是能在土匪窩裡活下來的丫頭,凶悍!
王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她明明留了人在那邊,為何昨日沒人來報,還是傳飯的婆子今早看見後才知道?
就算是收買人心,這才一晚上,她留下的四個人中,有一個可是跟了她好幾年的。
王氏當然不知道,那幾個人一留下,就讓花嬸兒的下馬威給震懾住了。
被這小插曲一耽擱,早飯自然也就遲了。
用完飯回到小院,劉媽眼珠不錯的守著茂茂,林晚照則上床補覺,薛飛還去縣衙,問於重遠給茂茂找先生的事。
至於花嬸兒麼?在廚房,不過不是一個人。
不大的廚房一下站了五個人,登時滿滿當當。為首的是花嬸兒,站在對麵的是王氏指給他們使喚的人。
花嬸兒滿意的摸出銀子遞過去:“你們做得好,夫人是看得見的。夫人知道你們在林家的日子不短,也不讓你們為難,隻像昨日這樣,管好自己的嘴就好。”
昨日王氏一走,花嬸兒趁著林晚照和奶媽敘話,就把幾人叫到旁邊提點了一番。
告訴他們夫人喜靜,且最討厭饒舌之人,若是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讓映月閣裡的事傳出去個一字半句,她有的是辦法幫她管住嘴。
幾人本就嚇得不輕,無不唯唯諾諾點頭應下。
花嬸兒在青峰嶺多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流言蜚語就逼死的小寡婦,一身懾人的霸氣不說,橫眉冷眼時尤其嚇人。
大戶人家裡多的是口蜜腹劍表裡不一的人,花嬸兒為了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故意將煤球放了出來。
因為除了他們知道煤球是貓,其他人都會以為那是豹子。家裡出現了豹子這麼大的事,若是有人嘴不嚴,這消息過不的夜就要傳遍。
瞧早上林老爺帶人來的陣勢,顯然事先是不知情的,也就說明這幾個人沒往外傳。
給個巴掌給顆糖,考驗通過了,適當的獎勵也是要有的。
那邊王氏等了兩天,不僅沒等來半點消息,讓身邊的張媽去問,還被軟釘子搪塞回來,也就知道她派過去的人不中用了。
如此又過了一天,等林晚照試探著提出想要自己開火,兩邊分開用飯,王氏也就欣然點頭同意了。
既然不能奈她何,索性眼不見為靜更好。再有一個,林書雅提前派人來說,不日就要到漁陽。
眼下映月閣被這窩土匪占了,她這幾天忙著把另一個比較大的院子收拾出來,好給女兒一家住,哪有功夫同他們演戲。
林家傭人整日忙進忙出,花嬸兒自然看在眼裡,對林晚照說:“林家大小姐怕是不日就要到了。”
林晚照不以為意:“回來就回來吧,隻要不主動招惹咱們,那就相安無事的過日子。”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久沒這麼閒著了,還真有些不習慣。菜都買回來了?你給我幫手,我親自下廚,咱們做一桌,好好吃一頓。”
茂茂喜歡的薯條雞米花,薛飛喜歡的醬大骨和煲仔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林家的菜好看是好看,就是味道麼差了點,幾人這幾天都沒吃好過。
眼下終於可以吃到心怡的飯菜,一頓如何能夠?一連兩天,映月閣上空的炊煙就沒斷過。
薛飛目光落在院子一角那朧蒼翠的竹子上,吞了吞口水:“大嫂,我想吃竹筒飯了。”
林晚照揚唇一笑:“吃。”
到底對薛小飛心存內疚,所以吃食上向來對他有求必應。
林晚照一聲令下,薛飛登時起身,腳尖一點從窗戶飛了出去。
幾人在小院搗鼓吃食,全然將林書雅今日回家的事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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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雅久等不見人來,咬牙切齒的將手絹一甩,蹭地站起來往外走:“她不來見我,那就我去見她。”
還沒進院子先聽見乒乒砰砰的聲音,林書雅越發暴躁,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
進門沒見人,殘枝敗葉先撞入眼簾。
林書雅隱忍多時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揚聲冷笑道:“知情的道是家裡來了貴客,不知道的還當是土匪下山搶劫來了。”
“貴客不敢當,土匪倒是真的。不過搶劫就說笑了,大姐要不樂意,小妹這就給你騰地方。”
伴隨著明媚的聲音,一張久違的麵孔從廚房探出來,熟悉又陌生。
林舒雅抬頭看去,然後呆了:這是……土匪婆子?
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反而比當年更加美麗。
林晚照繼承了她娘沈眉的五官樣貌,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大了更是。但美則美矣,沒有精氣神兒的支撐,就好比一個花瓶。
眼下卻完全不一樣了,這感覺,就好像是常年長在陰雨中的花朵,經過陽光的洗禮,煥發出神采,分外嬌豔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此刻,她神情淡然地站在那裡,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明媚照人。
怎麼可能?林書雅仿佛被人迎頭一棒,震驚地無以複加。
時隔多年,兩姐妹隔空相望。
一個珠翠滿頭,一個荊釵布衣;一個呆若木雞,一個淡然自若;一個咬牙切齒,一個眉目含笑。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形成鮮明的對比,敗下陣來的,卻是刻意裝扮、有備而來的林家大小姐。
這一刻,林家的下人們隱隱懂的了什麼。
氣勢從不是錦衣華服撐出來的,而是自身散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