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倆對視數秒。
氛圍逐漸凝重……
倪名決率先收回視線轉過頭,繼續他的罰站。
徐忠亮勉強接受了門口的小子就是狀元郎而自己還罰了他的站的事實,眾目睽睽下,身為教師當然不能收回成命出爾反爾,但是轉念一想,俗話說得好,殺雞給猴看,這簡直是殺猴給雞看,效果一定更好。徐忠亮內心平複下來,義正言辭地強行挽尊:“安靜,都安靜!大家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要學習倪名決同學的學習成績,但千萬不能學他上課遲到。”
倪名決將背靠到身後牆上。
教室內,班主任按照學號依次點名,陌生的名字、聲色各異的喊“到”聲和外頭的蟬鳴交織在一起,在炎炎夏日奏響一曲全新的篇章。
他興致寥寥,眺望著遠處綿延不絕的朦朧山脈,任由那些聲音走馬觀花地經過他的耳朵。
接下來的兩名學生,徐忠亮隻叫了聲名字認了一遍長相,到第四的時候,又有了著重的介紹。倪名決半開著小差,在蟬鳴中,斷斷續續地接收教室裡傳來的動靜:“大家一定非常好奇,今年明明隻有一位第一名,哪來的雙狀元?......同學的總分是572,各科成績非常均勻,但是體育隻拿了12分,如果TA的體育也像倪名決同學一樣是滿分的話,今年中考狀元就是雙黃蛋。”
錦城的中考包含了三十分的體育分,實心球、跳遠和長跑各十分,中考戰場上容不下半分一分的差距,所有人都鉚足了勁,近半數的學生都能拿到滿分,即便是非常瘦弱的女生也會在考場上展現驚人的爆發力,拿個二十六七分不在話下。
12分,就是換個小孩都能拿。
倪名決扭頭朝教室裡望去。
並非因為他對這位差點和他成為雙黃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同班同學感興趣,而是他突然捕捉到了後背一道與眾不同的目光。
這道目光熾熱非常,強烈到根本無法忽視。
順著這道目光,他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源頭所在。
那個搶他車、一口咬定和他不順路、害他遲到並害得他在這麼熱的天罰站、看起來還是個小學生的丫頭片子,正在靠窗最後一排的位置,透過窗戶趾高氣昂、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而且,她還是教室內除了班主任之外唯一一個站著的人。
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就是所謂雙黃蛋的另一個蛋黃。
*
倪名決的心裡路程經曆了從愣怔到懷疑再到恍然大悟最後到啼笑皆非的漫長變數。
這一瞬間,他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覺得她熟悉了。
丫頭片子不但不講道理,還記仇。
倪名決不想給她繼續洋洋得意看他熱鬨的機會,隻此一眼,他又重新扭回了頭眺望遠方。
他能感覺到,那家夥存在感強烈的視線依然不停圍著他打轉。
點完名,徐忠亮開始強調嘉藍的校紀校規:
“咱們學校嚴禁燙發染發化妝……”不用多說,這是針對粉發女生的。
“男生禁止養超過耳朵的頭發……”不用多說,這是針對倪名決的。
“今天放學都給我去理發店理一個高中生應該剪的頭發。中午生活委員去把校服校徽領來,明天開始,每人每天都必須穿校服戴校徽……”
“報告。”
徐忠亮又一次在說到興頭上的時候被同一個人打斷。
倪名決站到教室門口,還是那副不慌不亂的表情,還是那道波瀾無驚的聲線。
徐忠亮抬眸看了看鐘,十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心累地擺擺手,示意倪名決進來。
一打岔,徐忠亮都忘了自己說到哪了,乾瞪著眼沉默地看著倪名決進教室,內心充滿矛盾,一麵是為人師長對成績優異的學生本能的偏愛,另一麵則是恨鐵不成鋼,權衡之下,不痛不癢地損了一句:“這個時候挺有時間觀念啊,早上上學怎麼不見你守時?”
徐忠亮說這句話的時候,倪名決正好走到某個罪魁禍首旁邊。
傅明灼當他不存在,隻顧自己一本正經地看著徐忠亮,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後排還剩兩個空位置,一個跟她同桌;另一個跟她隔了條過道,同桌的是那個粉發女生,大膽衝他挑了挑眉,無聲說了聲“嗨”。
倪名決沒有猶豫,長臂越過傅明灼的腦袋,把書包擱到了她旁邊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