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形容這倆人的關係,還有比“親子關係”更精準恰當的嗎?
沒有了。
傅明灼完全是被倪名決當女兒養了啊!
課上到一半,有年級組的老師來敲了敲門。
徐忠亮合上課本,說:“好了,這節課就上到這裡,你們去行政樓做入學體檢,快去快回。”
不用上課,高一七班歡呼著魚貫而出。
走出教室之前,傅明灼看到徐忠亮愁眉苦臉地站在課表前,手指劃啊劃的。
傅明灼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她不忘跟倪名決和林朝分享自己的快樂:“徐老師肯定想把這節課補回來,可惜今天既沒有體育課,也沒有音樂課。”
傅明灼的快樂沒有持續太久。前麵幾個班的同學體檢完畢,三三兩兩地回教室來,其中,不少人正用棉簽摁著手臂。
頓時,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扯了扯林朝的袖子,問:“林朝,他們為什麼摁著棉簽?”
林朝嫌棄她沒常識,還嫌棄她明知故問:“止血啊,入學體檢肯定要抽血。”
傅明灼的腳步突然沉重極了,就像軍訓的時候腿上綁了沙袋一樣。
小孩子都是怕打針的,傅明灼也不例外。彆人都說打針就像被螞蟻咬了一口,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真的覺得打針特彆痛特彆恐怖,這種恐懼絲毫沒有因為年歲的增長減輕。
“林朝。”她抱住林朝的手臂,臉貼上去蹭啊蹭地撒嬌,“林朝。”
“乾嘛?”林朝有不祥的預感。
傅明灼哀求道:“待會你可不可以替我抽一次血。”
“做夢。”林朝無情地拒絕了她,“我也很怕抽血好吧?”
傅明灼哪肯放棄,苦苦哀求,一路求到行政樓體檢地點。
已經是五班和六班在體檢了,四班的人基本走光了,之所以說是基本,因為還有個袁一概在。
他坐在采血點那邊,表情痛苦,雙目緊閉,嘴裡發出一聲聲的喊痛聲,吸引了無數好奇的目光。他太胖了,護士根本找不到他的血管,針頭不停地在他肉裡上下左右挑動,細嫩皮膚下凸起針的形狀。
“小夥子,要減肥了啊。”護士還在一邊說風涼話,“彆人的血管一眼都能看到,你的連摸都摸不出來。”
袁一概要是再小上五歲,他一定嚎啕大哭沒商量,但現在他的尊嚴不允許他掉眼淚,他隻能在心裡哭喊媽媽救命。
袁一概的慘狀徹底擊敗了傅明灼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
她撇著嘴,眼睛裡聚起閃閃淚光。
我艸,林朝罵了一句臟話,不爭氣地心軟了。
“林朝我愛你。”傅明灼就差感激涕零,抱著林朝不肯撒手。
可惜,事與願違,林朝做完自己的體檢,拿著傅明灼的體檢報告再度坐到采血點,被眼尖的的護士認了出來:“你剛才不是抽過血了嗎?”
“我……”林朝乾笑,“不是我,那是我雙胞胎妹妹。”
林朝演技不夠到位,護士不信她的邪,拿過她另一隻胳膊一看,針孔還在。
林朝愛莫能助,隻能把體檢表格還給了傅明灼,而且被在場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勒令馬上離場,不得逗留。
看傅明灼害怕,很多同學都安慰她鼓勵她,但是她一直不敢上前,同學們還要回教室上課,不可能一直陪她耗著。
在場七班的同學越來越少,傅明灼內心的恐懼越來越深。
再後來,隻剩她一個七班的了,安可樂陪她到了最後,實在沒轍,打算回去叫徐忠亮過來鎮場子。
安可樂也走了,傅明灼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站在陌生的人群中間,麵對著彆班同學打探外加一點看熱鬨的眼神,如果說剛才泫然欲泣還隻是博取林朝的同情,現在傅明灼真的有點想哭了。
不如當逃兵不交體檢表格算了,哥哥一定有辦法幫她擺平的。
傅明灼的腳微微移了一下,打算付諸行動。
一隻溫熱的手在這時扣住了她的手腕。
倪名決寡淡著一張臉,半拖半拽地把她帶到了采血點之前,拉過她的手臂擼高了她的袖子,朝護士伸了出去並牢牢將她固定住,不讓她掙脫,還有一隻手輕輕地、卻也強勢地蒙住了她的眼睛。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針紮破皮膚的同時,淡嘲聲在耳畔響起:“傅明灼,你是不是廢物?這麼大個人了,抽點血,嚇成這樣?”
*
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大了。
傅明灼一邊是嫌痛,一邊是嫌丟臉,還有一點生氣倪名決摁著她打針的時候態度那麼強硬,她手臂都讓他捏痛了,一會保管起淤青。
還有一點……感激他沒有把她拋下。
回教室的路上她一反常態,一言不發。
兩人之間難得的沉默時光,倪名決當然不會主動挑話題破壞,他撐著她的傘,與她並排前行,冷冷的風夾帶著雨霧一陣陣襲來。她的傘太小,裝不下兩個人,他小半個身子露在外麵。
暴雨如注,教學樓前那個地勢低窪的必經之地又聚滿了水。
兩人停在水坑前。
迎麵走來十一班的學生輪到體檢。
四十幾號人看著傅明灼眼眶紅紅,自然而然地朝倪名決微微張開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