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睡太久,倪名決就感覺到臉上似乎有輕微的氣流在流轉,帶來微不可察的涼意,有點像呼吸拂過的觸感,沒過多久,他的眼皮被人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睜開眼,眼前略過一個飛速收回的物什。
是傅明灼的手。
傅明灼沒想到他這麼淺眠,第一下動手就被當場抓了包,她蹲在沙發前,訕笑著跟他打招呼:“你醒了?”
“你在乾嘛?”眼睛的不適感還在持續,倪名決揉了兩下,費解地問道。
“沒乾嘛呀。”傅明灼說。
倪名決揭穿:“你在扯我眼皮。”
傅明灼乾笑兩聲:“我看你眼睫毛挺長的,我就拉一下。”
倪名決:“……”
傅明灼:“你繼續,繼續睡。”
“……”他翻了個身,語氣稍有些不耐,“自己玩去,彆吵我了。再吵變形金剛還我了。”
傅明灼走開了:“好嘛。”
倪名決沒安生多久,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咫尺之外有個虎視眈眈凝視他的生物。
房間裡太安靜了,他能聽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道呼吸聲。
“……”他無奈睜眼,果然又看到傅明灼眼巴巴地蹲在他旁邊,一見到他醒,傅明灼馬上迫不及待趴了過來,兩條小臂撐在沙發上,“倪名決,你衣帽間裡那棵樹是乾嘛用的?”
倪名決費勁地回憶了一下,他房間裡有樹嗎?
“有啊。”傅明灼堅持說有。
直到走進衣帽間,倪名決終於記起來了。
他衣帽間的牆上有一顆被畫成大樹形狀的身高尺。從前還是小孩的時候,他和林昭定期量身高,然後在對應的高度上貼一條貼紙,寫上日期。
藍色的貼紙代表他,粉色的則代表林昭。
當然,後來長大了他們就很少量甚至不量了,尤其是他,因為這把身高尺的極限是一米七,徹底裝不下他了。
這東西在屋子裡擺久了,成了盲區。
要不是傅明灼說起來,他自己很少會注意到。
這一張張小小的泛黃的貼紙讓從前的回憶曆曆在目,倪名決不忍再看,垂下眼眸,但也滿足了傅明灼的好奇心:“我和昭昭量身高的。”
傅明灼湊近去研究,手指隔空劃拉著一段距離,有點幸災樂禍:“你妹妹比你高。”
倪名決嗤笑:“有什麼好奇怪的,正常情況下都是女的比男的先發育,你以為都是你啊。”
“那怎麼了?”傅明灼不樂意了,“我發育的晚,但我能長到一米七二啊。”
“嗯,你慢慢長。”倪名決打著哈欠,打算進衛生間。
傅明灼把他拽住了。
“乾嘛?”
傅明灼說:“我也要量。”
倪名決沒忘記她吃飯的時候說過什麼,提醒她:“你哥哥昨天才給你量過,你現在一米五六。”
“但我每天都有在長高。”傅明灼振振有詞。
倪名決:“……”
“說不定今天我就又高了一點點。”
倪名決:“你打了生長素?”
不管怎麼說,傅明灼還是用強大的纏人功力纏得倪名決給她量了身高,倪名決從書桌上扒拉了一本厚厚的字典,壓在她頭頂。
“不要墊腳。”
“我沒有墊腳!”
“頭不要抬起來。”
“為什麼不能抬起來?”
“我隻是說不要抬得這麼高,你快向天了。”
“……”
“一米五五點八。”倪名決宣布結果,並且毫不留情地奚落了她,“你沒有一米五六。”
比昨晚上矮了兩毫米。
這傅明灼能乾?
“我昨天晚上真的是一米五六呀,我哥哥姐姐還有我外婆外婆都能給我作證!肯定是你們家的尺子不準。”傅明灼腳後跟緊緊貼住牆根,把頭抬高了些,“不準,你重新量!”
還是一米五五點八。
但是倪名決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寶貴,所以傅明灼走開的瞬間,他稍稍太高了字典。
傅明灼湊進來。
一米五六點一。
她頓時揚眉吐氣了:“哼,我就說你量錯了。”
“嗯。”倪名決應付道,放下了字典。
傅明灼又開始過分不把自己當客人了,無理的條件提得理直氣壯,要求還很多:“我不喜歡粉色,但也不是很喜歡天藍色,如果你有黑色就最好了,要是實在沒有的話,那就跟你一樣的顏色好了。”
倪名決琢磨了一會,才意識到傅明灼的意思是她也要把自己的身高紀錄在這棵樹上。
還貼紙,開玩笑,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是小學生嗎?
而且這是他和林昭的成長樹,加一個傅明灼算是怎麼回事。
“沒有貼紙。”
“那怎麼辦?”傅明灼沒有意識到問題,冥思苦想。
“……”倪名決歎了一口氣,後退一步半靠到櫃子上,頭疼地揉了一下眉心,妥協,“那你用筆寫吧。”
傅明灼心有餘悸:“可是在牆上寫字會不會不太好?我小時候在我哥哥房間的牆上畫畫,被我哥哥揍了一頓。”
“……”倪名決實在是累了,“沒事,你寫吧,我不揍你。”
傅明灼得到保證,馬上去他房間找筆了。
倪名決獨自待在衣帽間裡看著身高樹出神,沒明白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答應傅明灼了。
“倪名決你有鉛筆嗎?”傅明灼揚聲問。
“沒有。”
“那你隻有水筆啦?”
“嗯。”
傅明灼很快拿著水筆回來了,湊到了身高樹前。
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後,她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不禁操碎了心:“倪名決,以後你老婆看到你房間裡寫著彆的女生的名字,問起來,你可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