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來說,當然是叫阿姨了。他和傅明灼既沒有結婚,也沒有訂婚,甚至還沒有取得連雙方家長的同意,放在古代,他們這種行為叫做“私定終身”。
但是他父母這邊是完全不用擔心的,二老早好幾年前就認定她了,巴不得她早點嫁進來。
再者,傅明灼應該想要一個媽媽很久很久了。
“都可以。”倪名決說。
“都可以是叫什麼嘛!”傅明灼嘀咕著。
貝含之的微信來了:小傻瓜,你和名決還沒訂婚,當然是叫叔叔阿姨了,你矜持一點,訂婚了才能叫爸爸媽媽
好吧。傅明灼哪懂那些人情世故,這才知道自己過於急迫了,她收起手機,跟著倪名決下了車,進到屋裡見到倪震和林幼華,她老老實實喊道:“叔叔,阿姨。”
“灼灼。”林幼華滿麵春風地迎上來拉住她,拉著她左右看了看,“這下真的快要給阿姨當兒媳婦了。”
傅明灼一路上多餘的緊張立刻都不見了。
林幼華帶著她往客廳沙發的方向走,“是不是又長高了?我都得抬頭看你了。”
“是又長高了,”說到身高,傅明灼的話匣子打開了,“我172.4了呢,而且我還在長高,說不定我能長到一米八。”
“彆長了,”林幼華笑著連連搖頭,“現在這樣就很高了,跟名決差個十幾公分,還可以穿穿高跟鞋。”
這是一頓一切如常的便餐飯,跟往常完全沒有太大的什麼兩樣,隻有倪震在百忙之中被林幼華勒令必須回家,不得缺席和準兒媳吃的第一頓飯。
直到傅明灼即將起身告彆的時候,林幼華把她叫住了,倪震塞給她兩個厚厚的紅包,林幼華則拉住她的手給她套上一個做工精致考究的金手鐲:“這是我嫁給名決爸爸的時候,他奶奶給我的,現在給你了。”她笑道,“你們年輕人應該不會喜歡黃金這麼老土的手鐲,你收藏著就好,名決說得太突然了,我都沒時間給你準備什麼。”
傅明灼輕輕揮動手臂,手鐲在她纖細手腕上上下滑動著,知道林幼華喜歡她是一回事,真的收到代表認同的見麵禮是另一回事,她的高興明明白白全擺在臉上:“謝謝叔叔阿姨。”
林幼華故意板起臉:“還叫叔叔阿姨呢?”
傅明灼愣住了,下意識看向倪名決。
倪名決也故意板起臉催促道:“還不快叫爸爸媽媽。”
傅明灼的喉嚨一下子變得滾燙,似乎被烈火灼燒過,她張了好幾次口,才輕輕喊出:“媽媽。”
“誒。”林幼華應。
傅明灼的眼前一下子模糊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叫“媽媽”的時候有人回應她。往常,她都是對著空氣,對著相片,或者對著冰冷的墓碑叫。
從來沒有人可以回應她。
整整二十年來,誰也想象不到她多想有個媽媽。
今天,她終於有媽媽了。
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給她生命、與她有血濃於水的親情的母親,但是從今天開始,眼前的這個女人會以另一種媽媽的形式存在於她的生命中。
看傅明灼嘴角撇下來,林幼華的眼眶也頓時紅了,心疼傅明灼有之,欣慰兒子的終身大事有著落有之,想念林昭亦有之,她強忍著淚水,把傅明灼摟進懷裡拍著她的背哄她:“好了好了,灼灼乖,不哭噢。”
一哄,傅明灼哭得更厲害了。
傅明灼哭到一半,在林幼華懷裡轉了個腦袋,看到一旁的倪震,淚眼朦朧中還不忘記要講禮貌,乖巧地叫倪震一聲:“爸爸。”
“誒,誒,不哭不哭。”倪震拍拍她的腦袋,錚錚鐵骨的大男人又何嘗不是跟妻子一樣百感交集,上一回有小姑娘叫他爸爸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傅明灼好不容易才跟倪震林幼華依依惜彆,紅腫著眼睛坐在返程的車上,抽泣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她翻來覆去地打量林幼華給她的金手鐲。
看完手鐲,她傅明灼打開兩個紅包往裡麵瞧了一眼,不出意外全是紅鈔,她又原封不動收起來,找倪名決說話:“倪名決,每個地方的風俗不一樣,含之說她們那裡不訂婚就不會叫男方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的,男生也不能叫女生的爸爸媽媽。”
倪名決專注地看著前方:“我們這裡也不叫。”
“可你媽媽讓我叫。”傅明灼不解。
倪名決淡笑著看她一眼:“可能是因為她特彆喜歡你,等不及想聽你叫她媽媽了。”
其實當然不是了。
林幼華再喜歡傅明灼,也不至於不顧禮數連一聲“媽媽”都等不及,她隻是受了兒子的拜托,好讓傅明灼早點有媽媽。
倪名決和傅明灼非常默契地達成共識,要去北郊山上一趟。
把對方介紹給自己的媽媽和妹妹。
“其實我每次去看我媽媽的時候也會看一下昭昭。”傅明灼捧著兩束花坐在副駕駛上,芬芳的花香味撲鼻而來。
倪名決微笑著看她。
巧了,他也是。
梁赫之的墓地在下,兩人先去了梁赫之那。
傅明灼把花束拜訪在墓碑前,蹲下來叫道:“媽媽。”
她一邊拿濕紙巾擦拭墓碑上沉積的灰塵,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這話:“我今天帶了一個人來看你,他就是倪名決。昨天晚上倪名決跟我求婚了,等明年他滿22歲了,我們就要結婚,就像當年你和爸爸一樣。”
“媽媽,你放心吧,倪名決對我特彆好。”
傅明灼展示手上的手鐲:“這是他媽媽送我的手鐲,除了你,我又多了個媽媽。”
接著,她又說:“媽媽,倪名決的妹妹昭昭也去到你們那個世界了,他們的媽媽現在也是我的媽媽了,所以我也分享你當他們的媽媽,麻煩你在那裡要多多照顧昭昭哦。”
傅明灼之前要說的話,倪名決都可以遇見,唯獨最後這一段,完全在意料之外,他的小太陽實在是太溫暖、太善良。
傅明灼囉囉嗦嗦地說了一番自己的近況,這才跟母親告彆:“媽媽再見。”
她看向倪名決。
雖然當著彆人的麵跟墓碑說話不是倪名決的風格,但是在傅明灼的殷切期盼下,他還是克服心理障礙,跟梁赫之道彆:“阿姨再見。”
傅明灼眼睛一鼓,不高興了:“我叫你媽媽媽媽,你怎麼還叫我媽媽阿姨嘛!”
倪名決馬上改口:“媽媽再見。”
縱使墓地氛圍嚴肅且悲傷,可倪名決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埋汰傅明灼,她也就仗著她媽媽沒法說話,她有本事就在她哥哥麵前也跟他共享稱呼。
連個朋友圈都不敢發的小慫貨。
看完梁赫之,他們繼續往上,來到林昭墓前。
傅明灼同樣把花束放下,蹲下來看著林昭的照片,熟稔自在地拿出了長輩的架勢和姿態來,說:“昭昭,我是姐姐,我和哥哥來看你了。”
這下倪名決是徹底沒忍住,笑了場。
他跟傅晨陽聊天的時候,傅晨陽跟他說過不少自己和傅明灼小時候的趣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有關傅明灼二十年不變的官癮:“小姑姑很喜歡擺架子,雖然我隻比她小兩歲,而且還比她長得高,但是從小到大她一定要我叫她叫小姑姑,如果我叫她名字,她就會生氣,所以我小的時候老是故意叫她傅明灼挑釁她,百試不靈。”
他算是徹底見識到了。先彆說他和林昭是孿生兄妹,出生時間就差了10分鐘,大部分時候其實林昭也不會叫他哥哥而是直接喊他名字,何況林昭比傅明灼還大差不多一歲。
“笑什麼?”傅明灼知道他什麼意思,拿大眼睛瞪他,“你是昭昭的哥哥,那我就是昭昭的姐姐,我說錯了嗎?你比陸沅哥哥大,你還不是讓陸沅哥哥叫你哥哥?”
“沒有。”倪名決認輸,“昭昭確實要叫你一聲姐姐。”
傅明灼“哼”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震動的手機來。
等掛了電話,她說:“我外婆叫我晚上去她家吃飯。”
“嗯。”
傅明灼盯他一會:“那你要不要去呀?”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著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著~~《簡單愛》,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