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班。
教室裡空空蕩蕩,學生們一窩蜂地跑出去訓練,隻剩下零星幾個人留在屋內。
盧元基站在窗邊,看著外麵陽光明媚,天色正好,心裡沒由頭地煩躁極了。
他的手搭在窗台邊,掌心緊緊捏著一支乳白色的營養劑,冰冷的觸感滲入肌膚,涼得徹骨。
這是早上父親交給他的。
盧元基很清楚裡麵有什麼。
心裡有個聲音在大喊,在嘶吼,讓他拒絕父親,讓他扔掉這支營養劑——
可盧父嚴肅的麵容在青年腦海中浮現,中年男人麵色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命令似的口吻說:“第一輪還不錯,後麵繼續。”
嗓音那麼沉。
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峰。
盧元基手背上青筋繃起,幾乎要把營養劑的外殼捏碎。
可許久之後,他還是粗暴地把它塞回口袋裡,抬頭盯著玻璃上反光的自己的麵容,自嘲地撇了撇嘴。
剛好這時,趙青可一溜小跑從外麵回來。
她跑到盧元基旁邊,長發捋到腦後,緊張地曲起手指:“盧哥,我聽說輔導員給顧瓊生發了郵件,邀請她重回A班……”
其實是D班。
可外麵流言太多,F班小隊又一時名盛,傳著傳著,到趙青可耳中就成了“重回A班”。
她緊張極了,也害怕極了,一聽到消息就倉皇跑來找盧元基。
盧元基消息顯然比她靈通,但聽她提起這事,也忍不住陰沉著臉:“不是A班。而且她拒絕了。”
趙青可愁眉苦臉:“這次不是,下次可不一定。這次拒絕,下次也不一定。”
盧元基聽得冒火,語氣也不太好:“想那些有什麼用?”
“你要是不想再見到顧瓊生,就好好準備下一輪競賽,把她比下去!”
趙青可抿著唇,眸光閃爍:“盧哥,你說的輕巧。把她比下去,你有信心嗎?”
盧元基:“……”
胸口驟痛。
一箭穿心。
兩人沉默地站在窗邊,回想起顧瓊生以F級的精神力打穿單人模式的壯舉,一時心裡都有些發怵。
趙青可從沒贏過顧瓊生。
哪怕對方覺醒失敗,她也沒能從顧瓊生手上討到一絲一毫的好處。
顧瓊生對盧元基來說更是像心魔一樣的存在,那緊緊戳在他尾巴上的時間門排行記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個成績是他靠陰險手段得來的,真實的他壓根比不過顧瓊生。
趙青可小聲說:“聽說顧瓊生的精神力恢複得很快,她好像找到了什麼辦法,能快速提升精神力等級,F班那幾個廢物也是被她拉扯起來的。”
“我還聽說,她對自己之前的單人模擬成績不太滿意,打算這幾天去重刷一遍記錄……”
盧元基越聽臉色越難看,右手垂在一旁,攥得緊緊的。
“不行盧哥,咱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趙青可壓低嗓音,“我有個想法,你說……”
“如果在競賽之前,讓她的小隊減員。”
“她湊不夠5人,是不是就不能參加校際聯賽了?”
……
香樟樹枝葉舒展,在風中散發陣陣清爽香氣。
樹下,秦淵搖了搖頭,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盒。
“你輸了。”
顧瓊生還不服氣,盯著棋盤又看了一會兒,直到確認最後一點活路也被阻死,隻好無奈地放下棋子:“可惡,你還真就一點水都不放啊?”
秦淵唇角含著笑,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是你說的,要看看我的真實水平。”
“……”顧瓊生支著下巴,“唉,好吧,算你厲害。”
她坐在石凳上,目光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視線在秦淵身上轉了又轉。
少女明澈的目光像是誘人的小勾子,在秦淵心裡撓來撓去,他收拾了一會兒棋子,最終還是忍不住抬起頭:“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顧瓊生說,“就是覺得你挺神秘的,什麼都懂,棋還下得這麼好。”
她歪了歪腦袋,一縷秀發從耳後滑落,掃過光潔細膩的肩頭。
秦淵愣了一下。
他倏地低下頭,突然感覺喉頭有些緊。
顧瓊生又說:“但我還是覺得你有心事。”
她始終忘不了那天在天賦視野中看到的巨大泡沫,流淌如低語的暗色旋渦。
眼前的青年越是笑意溫潤,狀作灑脫,她越覺得這人眼底藏著什麼。
那些悲傷的、無助的、迷茫的色彩被極好地掩蓋,像是夜色下無聲無息的海,沒人能看到深處洶湧的暗流和礁石。
“咱們現在是朋友吧?”
顧瓊生雙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不要總壓在心底,可以說出來我幫你想想辦法呀。”
少女笑容爛漫,一身白色連衣裙皎潔無暇,微風拂起她的裙角,精致的眼角眉梢綴著天光。
秦淵隻覺得心底又燒了一下。
他努力克製著情緒,露出一個渾不在意的微笑:“沒事,我能有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