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微神色沉靜,並不慌亂。一個天天擺爛的人,不管麵臨什麼樣的場景都能保持鎮定。
除了難產。
他隻能寄希望於那是測試錯誤,否則季淩微實在無法想象,他要怎麼麵對這種死法。
季淩微一邊思考,一邊往前走。
拐角處一棵歪脖子樹上,掛著一個直挺挺的人,或者說屍體。
那屍體身上套了件黑色長袍,脖子被麻繩吊起,露出一雙穿著布鞋的腳,似乎很輕,隨風晃動。
見季淩微過來,臉皮聳動,本來耷拉的嘴角上揚,扯出一個笑容。
季淩微同樣回了一個友善的微笑,他停步,往後看了一眼,來時的路已經不見,隻剩一麵高牆。前麵還能走,必須從那雙布鞋之下經過。
很多地方都避諱這一點,不從彆人晾在外麵的褲子下經過,覺得晦氣,更不必說掛在樹上的屍體。
季淩微仰頭,那人睜著眼睛,眼球外凸,麵目猙獰,身體格外乾枯,像一條被風乾的鹹魚。
季淩微猶豫兩秒,低聲歎息。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柔軟的憐憫,為這條逝去的生命而歎息。
因為一些不幸的原因,季淩微很少對人施以援手。此刻,季淩微決定將這個掛在樹上的人解下來。
季淩微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腳踝,因為屍體過於僵直,從麻繩裡將他解放出來,難度應該不算很大。
他上前兩步,抓住了屍體的小腿,觸感冰冷,意外地沉重,像托住了一塊大石。
季淩微向上托舉,試圖把屍體從麻繩中弄出來,安撫道:“吊在上麵一定很難受,我把你解下來好不好?”
“這次不收費的,當然,如果你執意報答,我也不會拒絕……”
麻繩纏得極緊,屍體高抬一點,麻繩也跟上去,季淩微隻得鬆手。
但他不甘心這麼放棄,抓住屍體的小腿,使勁往下一拽,這樣說不定能把麻繩拽斷呢?
“哢擦——”
清脆的斷裂聲響起,季淩微看著手裡的大腿,一臉錯愕。
隨即他露出歉疚的笑容,臉上浮起一絲悲傷:“抱歉,我沒想到你的腿這麼酥脆……”
屍體的右邊大腿已經齊根而斷,竟被季淩微拽了下來。
“對不起,我一定會把你解下來的。”
季淩微語氣真誠,又去拉屍體的左腿,這次抓了個空。
被懸掛在樹上的屍體已經消失,包括那條右腿,唯有一件空蕩蕩的黑色長袍落地,散發著濃烈的屍臭。
“聽我說,謝謝你。”季淩微看著那件黑色長袍,有點感動。他正好缺件衣服。
“太臭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心意。”
季淩微將黑色長袍抖了抖,意外從中摸到一張紙條,展開一看——
【我們的事被老大發現了,趕緊處理乾淨,要是傳到老爺那裡,後果不堪設想。】
字跡娟秀漂亮,信息量很大。
這件事老爺一定不能知道,後果非常嚴重。
②老大發現,會被處理乾淨。
③寫信的人與收信的人關係極其密切。
暫時不知道這紙條有什麼用,他身上就一條四角內褲,有心想把信收起來也沒地方放……塞內褲裡實在是太變態了。他將黑袍、紙條分彆藏在歪脖子樹附近的石頭下,確定不會被人發現,才繼續向前走。
這次終於看到了垂花門,連著一間院子,院內靜默無聲,但院門敞著,可以看見庭中的花樹、遊廊。
正房中傳來微弱的咳嗽聲,緊接著,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是誰來了?”
“我是來參加喜宴的客人,好像走錯了路,叨擾您了。”季淩微站在院門口,先行致歉。
“既然是來參加喜宴的客人,就是我的朋友。你進來吧,府中小路甚多,不熟悉怕是找不到路……咳咳……你先在我這裡坐一會,等下人過來,再讓他送你。”溫潤的男聲再度響起,有些中氣不足,稍顯病態。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季淩微進了院子,循著聲音過去。
已是黃昏,正房仍未點燈。
季淩微走近,房門倏然打開。
穿著大紅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直挺挺站在門後,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季淩微,緩緩浮現些笑意。
“起風了,有些冷,我替你尋件衣服罷。”他見季淩微穿著清涼,主動伸出援手。
“那就多謝了。”季淩微舒了口氣,他確實需要一件衣服。
“你先進來。”門後的男子提議。
“不用了,我站在門口就好。”季淩微禮貌推拒。
“來者都是客,怎麼能讓客人站在門外?”年輕男子眉目俊朗,即使天色陰沉,光線沉暗,依然無損他出眾的容色。
他神色溫煦,帶著關切意味:“進來喝杯茶吧,我這裡正好有件衣服很適合你。”
季淩微想,這個遊戲裡的人都好暖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