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我們得到的線索,事情很可能是這樣的——”
“艾斯利爾與盧卡斯戀愛的同時,對西澤爾也很好,成為西澤爾唯一的情感寄托。”
“公爵同意讓盧卡斯、艾斯利爾訂婚。西澤爾情緒激動,殺了公爵,又被盧卡斯殺死。”
“這就是溫斯特公爵和西澤爾的死因。”
“南茜與艾斯利爾關係很差,從她的日記來看,南茜對艾斯利爾存在排斥、嫉妒的情緒。而且這種情緒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從艾斯利爾年幼時,就對她感官不好。”
“南茜的死因是盜竊,其中艾斯利爾可能起到了某種引導作用,具體如何,我們並不知道。”
“還有一點,關於溫蒂。”
“溫蒂的死,應該與溫斯特公爵、西澤爾,其中一人有關。線索太少,難以證實。”
“排除盧卡斯的原因是,他性格比較溫和,信仰虔誠,不會傷害一個女仆。”
“芙洛爾和艾斯利爾的關係,不像表麵上那麼親密。或許另有隱情。”
“芙洛爾沒有死,還在她的房間裡,精神狀態不太好,應該也是艾斯利爾的一種報複,或者說懲罰。”
“那艾斯利爾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情場浪子茫然。艾斯利爾好像沒有親手殺人,因她而死的已經有三個。
城堡應該失過火,仆人全都變成了焦屍。
難道這也和艾斯利爾有關?
“這一點要由我們自己判斷。”季淩微翻看昨天向明月找到的、關於植物的筆記,其中有一種混合香料,可以放大心中的欲望。
向明月見他翻這個,提起另一個發現:
“艾斯利爾拔的那種草,應該是狗舌草。和筆記上描述的狗舌草的特征對上了。黃色小花,葉片有鋸齒,馬吃了會中毒。”
“艾斯利爾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乾鍋蝦也茫然了。
“如果能知道溫蒂的死因……”被套同樣遲疑。
“我們隻審判艾斯利爾的罪,即使她有苦衷,難道做過的事不需要負責嗎?”向明月反問。
“咚——”
有人輕敲桌麵。
七個玩家再次出現在長桌兩邊。
城堡主人帶著天平,坐在主位。
“審判開始。”
“艾斯利爾,有罪或無罪。”
城堡主人語氣冰冷。
“有罪。”朝夕仍然堅定。
間接殺人也是殺人。
誘使信徒墮落,同樣罪惡。
“有罪。如果情節特殊,可以酌情處理。”
向明月加了一句話。
城堡主人將兩個黑色砝碼放上天平,再看剩下的人。
“……有罪。”被套猶豫一下,仍然說出自己的選擇。艾斯利爾是直接的導火索。他已經選了一次無罪,這次選有罪,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可以一試。
“有罪。”枕頭照例附和。
“有罪。”情場浪子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說了這個結果。艾斯利爾沒有直接殺人,但她步步為營,直接導致公爵、西澤爾死亡。
“有罪。”乾鍋蝦環視一圈,還是說出了和其他玩家一樣的結果。不管艾斯利爾的動機是什麼,她的行為都引發了致命的後果。
她不是無意引發,而是處心積慮。
如果真能審判成功,或許就能離開副本。
艾斯利爾的罪證已經被找齊,她才是幕後主使。
城堡主人又加了四枚黑色砝碼,最終看向季淩微。
“無罪。”季淩微再次否定。
城堡主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黑白天平因為唯一的白色砝碼,高低不平。
“複審結束,艾斯利爾有罪。”
城堡主人看著幾乎傾倒的天平,臉隱藏在白色麵具下,看不清表情。
“明天是終審。”城堡主人說完,直接消失。
“你不覺得她有罪嗎?”向明月疑惑。
“公爵為什麼同意盧卡斯和艾斯利爾訂婚?”
“芙洛爾為什麼讓艾斯利爾做她的女仆?”
“還有溫蒂的死……我們都不知道原因。”
季淩微不把事情徹底查清楚,不會下定論。
“即使溫蒂是因為公爵或者西澤爾死去,艾斯利爾做的一切就是正確的嗎?”向明月反問。
艾斯利爾故意引誘盧卡斯,蓄意接近西澤爾。
等公爵、西澤爾死去,她又把屍塊裝在花盆裡,充當肥料,故意恐嚇芙洛爾。
南茜死於偷竊,或許也是艾斯利爾誘導的結果。南茜即使她有罪,就該死嗎?
“那她應該怎麼做?”季淩微疑惑。
如果她不用這種方式複仇,她要怎麼做?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
“我們的任務是審判艾斯利爾的罪行。”向明月最終道。
“與其說是罪行,不如說是懲罰。”
“她在懲罰曾經為惡的人。”
季淩微的善惡觀很混沌,在某些事上,他十分自我。
“隻有你一人選擇無罪,終審的結果也是有罪。”朝夕語氣清冷。在他看來,季白選無罪,隻是出自憐憫。
艾斯利爾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溫蒂,的確可憐,但這不該是她蓄意殺人的理由。
如果殺死溫蒂的是公爵,那艾斯利爾不該牽連無辜。如果殺死溫蒂的是西澤爾,墜馬一事,已經是最痛快的報複。
“求同存異,互相理解。”季淩微知道人的想法很難發生改變,這件事中,不隻是罪與罰的選擇,還關係著玩家能不能離開副本。
假如他們都選有罪,真能離開副本嗎?
那不一定。
如果艾斯利爾能被審判,以前的玩家沒有試過?
如果他們都選無罪,或許才會出現轉機。
她被困在副本裡,始終在等合理的結果。
“今晚我們或許就可以看到溫蒂的死因。”
“明天如果到了最壞的時刻,我會使用道具,保證大家先活下來,再考慮其他。”朝夕道。眾人都沒有反駁,默認他的選擇。
誰也不想真實死亡。
相較而言,信奉神明勉強可以接受。
季淩微並不願獻出信仰。
他還有一枚複活幣,有三次複活機會。
詳細察看物品提示,他又找到一行小字。
如果是真實死亡,複活幣隻能複活一次。
城堡裡所有能找的地方他們都找了一遍,幾乎不可能再挖掘出線索,隻能期待晚上的記憶回放,有溫蒂的死因。
季淩微找出朝夕整理的關於溫斯特家族的記載,查找關於第一任公爵夫人的記錄。
她和溫斯特公爵結婚的時候,老溫斯特公爵還沒死,並且有一位長子。
長子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他的獨女柔弱天真,沒有任何天賦。如果和其他貴族聯姻,溫斯特家族遲早會被吞並。
相較而言,盧卡斯要出眾得多。
最後老公爵選定次子為繼承人,對年幼的盧卡斯頗為看中,帶在身邊教導。
盧卡斯六歲,老公爵逝世。
溫斯特公爵繼位,才將盧卡斯接回現在的繁花城堡。
至於溫斯特家族的老宅,被老公爵留給長子。那位侯爵大人才能平庸,身體虛弱,與女兒相繼離世,領地重歸溫斯特家族。
盧卡斯是溫斯特公爵繼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溫斯特公爵希望有一個天賦出眾的長子。
季淩微想起了溫蒂的畫冊,第一頁畫著,身穿白色聖袍、頭頂光環的男人,將艾斯利爾放在雪地裡。
聖潔得像神明賜予,或許是最殘忍的真實。
“艾斯利爾可能是溫斯特公爵的女兒。”
“地下室的盒子裡有個戒指,內側刻著溫斯特家族的標識,那麼大的寶石,一般是身份的象征,仆人很難得到。”
季淩微推斷。
玩家一開始有些錯愕,後來又覺得很有可能。如果艾斯利爾和溫斯特公爵無親無故,早在與盧卡斯有牽扯的時候,就會被直接處死,而不是同意訂婚。
“那……盧卡斯不是公爵的親生兒子嗎?”
“公爵好像一直希望西澤爾繼承爵位。”
“一開始盧卡斯會去光明聖庭,是艾斯利爾讓他留在這裡。”
“難怪西澤爾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們是親姐弟。”
“他要是知道這個,發瘋也很正常。”
“照這麼說,艾斯利爾應該是大公主。”
“她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她那麼聰明,為什麼會被放棄?”
“第二任公爵夫人不是回去繼承領地了嗎?這個世界的女性應該也有繼承權。”玩家們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隻是猜測。”季淩微也不太懂。或許是因為降生術,難道艾斯利爾出生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祥的事?《獻祭之書》不適合公開,他不打算讓其他玩家知道。
溫蒂的畫冊上,將艾斯利爾放進雪中的人身穿白袍,可能是那位主教。盧卡斯的來曆也很奇怪,天賦異凜的孩子那麼少,他為什麼恰好出現在公爵最需要的時候?
像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神權與王權,無形之間產生了隱秘的爭鋒。
“如果是這樣,艾斯利爾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玩家們再度陷入迷惘。
遭受命運的不公時,她靠自己的手段,奪回了一切。
代價是溫斯特公爵、西澤爾的命,還有一些瑣碎的,比如芙洛爾的臉、糟糕的精神狀態,比如那匹馬,比如南茜的死。
眾多玩家都陷入糾結之中。
明天就是終審,有罪或無罪。
“我們都選無罪吧?”情場浪子提議。
“她有罪。”朝夕仍然堅定。
“溫斯特公爵、西澤爾同樣有罪。”
“我們可以一部分選無罪,一部分選有罪,最後總有人能活下來。”被套提議。
“就這樣吧。”向明月心情極度複雜。
當夜,他們再次出現在花園裡,大家都長大了不少。季淩微的葉子越來越長,葉子下,看不見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點點狗尾巴的雛形。
其他玩家隻知道他是一根小草,並不知道他是狗尾巴草。季淩微至今都不知道原因,其實讓他們知道也沒什麼,但他不太想被其他玩家盯著看。
這一夜,他們終於看到了溫蒂的死因。
聖誕夜,整個溫斯特堡都被大雪籠罩。
溫蒂提著小籃子,從廚房出來,準備去倉庫,被繩子絆倒,旋即被倒吊在雪鬆上。
小籃子翻了,那個小小的,點綴著一顆草莓的奶油蛋糕滾進雪地裡。
“我的陷阱居然抓到了一個老女仆!真掃興!”年幼的西澤爾拍打衣服上沾染的雪沫,十分生氣。
“殿下,我們還有彆的陷阱。”仆人們擁著他去其他地方,
那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女仆,就那樣倒吊在雪鬆上,她那雙溫柔的褐色眼睛還看著地上的草莓蛋糕。
雪越來越大,蛋糕、腳印都被雪掩蓋。
很久很久,才有一個小小的,穿著紅色鬥篷身影向這邊跑來……
她再也沒有聖誕節了。
大雪下了一夜,他們和記憶裡的畫麵並不通感,按理來說,感知不到落雪的溫度。但那種寒意直入骨髓,仿佛能凍結靈魂。無言的哀慟、不舍化為仇恨的火焰,一夜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