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立即發出三聲乾巴巴的、毫無意韻和美感可言的聲音。
身為觸鍵大師,最擅長用指尖演奏出美妙情緒的肖邦,為了保住那隻岌岌可危的馬甲,第一次讓鋼琴發出了他最為討厭的犬吠。
然而他該死地選擇了中音區,還選擇了重力,琴音似乎無限在客廳中回蕩,根本沒有消失的苗頭。
“你看,我的手是真的不會彈琴——”
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青年,乾脆一把抓住少女柔軟的手。
“它隻會牽你。”
忐忑的聲音,堅定的情意。
就算我不能彈琴,我也想在你身邊。
*
那股躁動用從腳底升起了。
歐羅拉偷偷瞄著說完話又不敢看自己的棕發青年,隻覺得被弗朗索瓦牽著的手越發燙人。
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他剛剛說了多麼讓人心動的話。
她差點就聽見愛情降臨的聲音了。
禮節話,漂亮話,場麵話……這一定是在巴黎生存的必備技能!
弗朗索瓦一定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窘迫才這樣說。
少女這樣安慰著自己,把羞怯從臉上扔出去。
但不否認,無倫她怎麼給自己灌迷湯,她還是由衷地為聽到他的話心生甜蜜和喜悅。
弗朗索瓦很嘴硬,他明明想和自己一起彈琴,卻當麵否認得如此乾脆……
不過,他剛剛戳琴鍵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呢。
“不會彈琴也沒關係,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彈琴——”歐羅拉笑著推著未婚夫坐在琴凳上,立馬緊挨著他,“就當……我很想和你一起彈鋼琴,好不好?”
“可……你要我怎麼彈?”弗朗索瓦有些緊張,他盯著一長排黑白鍵麵露難色。
“不難呀,你不是會牽我的手嗎?那不要放開就好了。”
“?”
歐羅拉又挪了挪,她幾乎和弗朗索瓦貼到了一起。她執起他的右手,讓他的手落在她的手背上。
少女的手背上搭著青年的手心,她的手指疊放著他的手指。
“準備好了嗎,弗朗索瓦,我帶你彈鋼琴咯。”
C、G、A、G。
F、E、D、C。
簡簡單單的單指觸鍵,清清純純的無邪琴聲。
她和他第一次“合奏”,簡單美好得可以永遠被歲月銘記。
*
肖邦彈過很多次莫紮特的音樂作品,他無比喜愛這位音樂家自然又天才的旋律,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彈起這首C大調變奏曲。
就像回到初始,回到他第一次彈響鋼琴時的簡單快樂。合著歐羅拉的手,他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謝謝你,歐羅拉。和我……這樣彈琴,是不是很無趣。”
“不啊,弗朗索瓦,因為和你一起彈,我很開心。”
再一次□□脆地否定,青年胸臆間洋溢著小小的歡喜。似乎想起了什麼,晶亮的眼睛又變的黯然。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說什麼呢,隻是因為你呀——要不是我們的關係,我才不敢和人坐那麼近呢。”
耳朵好像又一次失聰,他好像聽到了最美的旋律。
突然就不想再繼續偽裝下去。
肖邦就是彼頌,弗裡德裡克就是弗朗索瓦,從一開始他就隻是他,似乎不必在等歐羅拉喜歡自己了。
“《名手之道》?你又送我禮物嗎,弗朗索瓦?”
“翻開……看一看。”
“Cho?”
她叫了他的昵稱。
青年衝動地抬起頭,剛想要回應,卻發現少女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弗朗索瓦,你沒有必要特意收羅肖邦的東西送給我……你隻是你,就很好。”
“我、我以為……”
啾——
所有的聲音都被抹除,棕發的青年瞪大雙眼,他難以置信耳畔的臉頰,被少女落下了一個輕盈的、蝶翼般的印記。
“不要看我,弗朗索瓦……我很高興,很高興你會願意送我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總之那個……是衝動,是禮節!”
肖邦看著歐羅拉單手舉起曲譜遮住臉,語無倫次地解釋她方才大膽的行為。
一個吻啊。
為什麼著細微的輕觸,就能帶來如此甜蜜的感覺呢?
它像是一支聖歌,令囿於譜紙上的音符終於找到了最優的排列,沐浴著靈光的作曲家徜徉在靈感繆斯的溫柔裡。
沒有收到暗示也沒關係。
我是弗朗索瓦·彼頌就好了——被你剛剛吻的那個。
肖邦手指微動,仿佛在空氣中探尋著什麼,直到它碰觸到另一個人的指尖。
天使的微笑再一次浮現在他臉上,他輕輕握住歐羅拉的手,感受到她的微顫後牽住她。
“嗯,歐羅拉,這回應也是……禮節。”
他看到她緩緩挪下曲譜集,隻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並沒有掙脫他虛鬆的牽執。
肖邦隱隱有預感,他和歐羅拉,已經有些微妙在萌發了。
“推薦信……我們再,談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