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的對象絕對和她無關——投奔完全是臨時起意,那……
歐羅拉想起方才在音樂室裡解救曲譜時,某位女仆透露出的這家小女兒的名字。
“我聽說,您有個叫‘瑪利亞’的女兒……”
“瑪利亞已經定過親了!”
伯爵夫人高聲快答,完全不似方才的沉著。
似乎意識到不妥,她立馬微笑著補救,“我是說……親愛的,我的大女兒已經結婚,瑪利亞也剛許了人家。老實說,我和伯爵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但沃德辛斯基的行為,絕對不能落人口舌。”
這是要暗改約定條件?
和沃德辛斯卡小姐有婚約的那位先生,大概不知道他的未婚妻要被換了吧?
真慘!
“夫人,畢竟是早就定下婚姻關係……請您原諒,這份姻緣我應該無福消受?”
“噢,可愛的孩子,你完全不用擔心。當時我們許諾的隻是‘沃德辛斯卡’,並沒有特指誰,所以一切合理。”
沉默。
伯爵夫人笑得一臉溫和,全然不在意歐羅拉無聲的抗拒。
“請你相信叔母,沃德辛斯基是你現在唯一的親屬了。我們都是為你好呢——這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儀表堂堂才華橫溢。他在巴黎也小有成就,完全適合作為夫婿。錯過他真的太可惜啦。”
少女沒有說話,長者很容易就猜透她的心思。
伯爵夫人一點也不急,甚至拿起茶杯呷了口,是時候以退為進了。
“當然,親愛的,我們完全尊重你的意願。但你要知道,女孩子這一生,婚姻是她最重要的事。”
“你將我們看做最後的依靠,鑒於我們流著部分共同的血液,叔母絕對不會害你。要不是瑪利亞……我們真不會如此委屈你。”
“如果你真的不願接受這份婚姻,也沒關係,就請你小小地幫叔母一個忙:我了解那個孩子,他的心很好——你隻需要簽下婚書,到時候一定會是他提出取消婚約。”
“放心吧,等到他離開去往巴黎,我們就回華沙,叔母再給你找份你想要的、合適的姻緣。”
歐羅拉聽出來了:這家子現在就隻是需要一個工具人,合理規避掉他們的過失而已。
而她,沒有談判的籌碼。
“Aurora”在寫信給最後的親戚時,是不是早就預見了投奔要拿出她僅有的價值做交換呢?
高燒的原因,或許和這種悲從中來有關吧。
“夫人,回、華沙?”
“當然,親愛的,華沙才是我們的家。不回那我們去哪?”
少女瞪大雙眼的樣子愉悅到了長者。
伯爵夫人放下茶杯,繼續漫不經心地敲打對方:“給你找一門合適的親事就是對你最好的照顧,雖然一時想不起華沙還有哪些適婚的青年……但親愛的,請相信叔母,叔母一定儘心給你挑選。”
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呢?
歐羅拉徹底懂了:從她進到這間屋子起,她就變成了這家人聯姻的砝碼——唯一的區彆就是,到底是今天賣掉她,還是再緩上一段日子。這一家的和諧美滿,從未和她有關。
絕對不能回華沙!
一旦去了波蘭,估計大概率再也出不了國境線,一生就是一隻籠中鳥的寫照。
更何況,肖邦直至死亡才把心臟運回祖國——留在波蘭,想聽大師的演奏才是真的癡人說夢。
這是一份拒絕不了的婚約。
儘管它幾乎沒有說服力和吸引力,但歐羅拉就是得簽下它。她還必須保證這位素未謀麵的“未婚夫”,至少在她名正言順地脫離家族之前絕不悔婚——這是目前她作為“沃德辛斯卡”,能堂堂正正去巴黎的唯一機會。
她所有的夢想都在法蘭西。
沃德辛斯基一家的目的幾乎已經明擺在了桌麵上。他們想要維護臉麵,竟然有個免費送上門來的,他們便不會放棄。
瑪利亞已經定親,說的就是肖邦吧。
那她,是不是也算間接維護了那個人的愛情?
歐羅拉握住左手,閉上眼,緩緩地深呼吸。
心底的波瀾逐漸回落、平息。
放棄某些東西吧。
這大概就是穿越後,重新擁有演奏鋼琴的資格必須支付的代價。
被規則束縛,沒關係。
那就創造條件衝破枷鎖,重新拿到主動權。
歐羅拉睜開眼睛,她做好決斷了。
“夫人,我想這份饋贈,是現在的我無法承受的——儘管,它是來自您,一份長輩對晚輩的‘善意’,但它實在太過‘貴重’了。”
取下發髻上那朵貝母珠花,歐羅拉平靜地將它輕輕推送到伯爵夫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