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拉在樓下向著他招手,肖邦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
作曲家久違地被悅然和寧靜環繞。
他有一種預感,在這裡,他的譜寫創作或許會和靈感繆斯有著意想不到的邂逅。
……
離開風之屋的住宅區,被歐羅拉牽著手的肖邦聽著他的山雀歡快地指認著一路上的綠植。
儘管天色.欲晚,馬略卡並不吝嗇向少有的旅行者們展示它的壯美。它的確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超凡畫家,藝術家夢裡的一切都被畫儘,色彩運用令人稱奇。
前方是白沙灘,潮汐將浪花不遺餘力地推上岸。此刻,紅豔的太陽在西麵給視野的每一處都鍍上暖橘色的高光。肖邦看著歐羅拉乾脆地脫下鞋子提在手裡,愉快地奔向大海。
平整的沙灘上立馬多了一串腳印,他寵溺地看她提起裙子,享受著海浪洗涮她腳踝後那片風鈴般的笑聲。
節拍,樂聲。
兩位音樂家默契對視一眼,同時望向聲響的來源。
不曾想,歐羅拉的行動更直接——她放下裙子,絲毫不在意海水和沙礫在上麵留下痕跡。
少女衝過來,握住青年的手,帶著他直接在夕陽下的沙灘上奔跑起來。
遠處有火光,有零星的人影。
他們在禮貌的距離範圍停下,那是一場簡單而私人的篝火聚會。參與人並不多,大抵是附近的居民傍晚時分的放鬆。中年男人撥弄著懷中的吉他,婦人仔細地翻烤著魚,年輕人席地而坐,談笑著在野餐布上擺好酒水果子。
悠揚的吉他以海浪為伴奏,琴弦上撥奏的音符帶著落日的餘暉,一點點沁入心扉。
並不是多麼精致的手法,但它每一聲都契合著聽覺。
“真是美妙的旋律啊……”
肖邦聽到歐羅拉的輕歎,剛偏過頭就見到她在胸前靜默著鼓掌,目光搖曳中隱約透露著一絲渴望。
他突然記起來,她第一次和他去柏遼茲家拜訪時,看到那個巴黎人的吉他,也有過這樣的表情。
莫非?
笑容慢慢擴散開來,肖邦囑咐歐羅拉稍微等他一下,隻身向篝火那邊走去。
不一會,他轉過身子,招呼她過來。
少女乖巧地跑到他身邊,向聚會的人們簡短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青年笑著將一把吉他送到她懷裡,見她明亮的琥珀變得渾圓,笑容又深了幾分。
“你難道不是想彈這個嗎?歐羅拉,我已經得到主人的允許,你可以使用它了。”
“唉,我?”
“如果我的猜想正確的話,親愛的,你願意為我彈首曲子嗎?”
溫婉的青年真摯的請求,得到了圍觀人員的一致讚同,他們鼓著掌吹著口哨,鼓勵少女來一曲。
“我……很久沒彈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沒有關係,因為你想彈它,就算你給我彈音階,我也願意聽。”
“哪能那樣呀……你等我找找感覺啊……”
臉頰微紅的少女在琴上僵硬地試著把位,右手在琴箱上虛撥,模擬著她想要的聲音。
青年乾脆應邀席地而坐,和借他吉他的中年人一起耐心地等待。
不一會,歐羅拉輕輕清了清嗓子,以一聲溫柔乾淨的掃弦告知演出即將開始。
肖邦看著她原地跳了跳,落地的瞬間,琴弦被撥出明快的伴奏音。
他看著她自然地隨著吉他的旋律點著頭搖晃身體,正驚喜她真的會彈吉他時,她充滿愛意的目光驟然落到他身上。
雨後初晴般的香頌被她唱給他聽。
“忘不了這鋼琴,難以描述的和聲。
“無論重奏貨獨奏,生命轉瞬即逝的回聲。
“你曾說:啊,我愛肖邦。
“這音樂令我想起——
“無論雨天或晴天,隻要你在身邊一切都無所謂。
“雨天,你眼中的倒影,閃過短暫的光芒……”
肖邦喜歡歌劇,對歌手的演唱要求極高。
但唱著微不足道的小小香頌的歐羅拉,這一刻,他覺得她是世上最好的歌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