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什麼?”
“江。”
“江美人?”
“嗯。”
“知道自己為什麼進來嗎?”
她緩緩抬起頭,一縷發絲垂在臉頰中央,眼神很空。
半晌,又低下頭。
聲音很淡地回:“知道。”
頂燈驀地被人打開,她沒有心理準備,被晃花眼睛,伸手遮了一下,片刻後適應下來,又緩緩放下了手。
漂亮而不帶任何情緒的臉蛋,平靜得像沉靜的池水,妝容看似隆重,卻又帶著幾分潦草&...#30340;隨意感,冷色燈光下,臉頰愈發白皙。
像任何人都無法接近的,盛開在峭壁處的花。
今*****鴨:【又是美人?】
1*****8:【有點失望,一直是節目和顏漫的粉絲,好幾年了,但是人物同質化嚴重,毫無驚喜。】
a****p:【果然不能有太高期待值,慕名而來,這個女演員的演技也就那樣吧。】
男人走到她麵前:“那你說一下,你為什麼進來。”
她放在身後的手好像動了一下,囫圇說了句什麼。
男人湊近了些:“什麼?”
下一秒,她猛地從椅子上竄起,拿起一把水果刀,抵住男人的喉嚨。
“為什麼來?”她重複了一遍,緩緩地笑了起來,“當然是來殺你的。”
短短幾秒之間,眼神迅速轉換,如同變成另一個人。
收斂的柔弱,崩壞出帶刺的攻擊感。
她塗著黑色甲油的手扣住男人脖頸,溫柔地笑了出來,眼神卻近乎瘋狂地,割裂出病態的嗜血意味:“準備好遺言了嗎?”
彈幕愣了幾秒:【我操!!瘋批美人!!】
【啊啊啊啊啊啊顏漫你太牛逼了吧!!!】
【我雞皮疙瘩起一身了……】
男人卻很鎮定似的,仿佛這番對話演練過許多遍。
“為什麼要殺了我?”
“你們殺了小榮,一命換一命。”
像是慢慢陷入回憶,她開始感覺到痛苦,聲音也發起顫來:“我明明讓你們不要碰他、我明明讓你們不要動他——要我怎樣都可以——可是你們為什麼不聽?!”
她抬起眼,身子跟著發抖,“你們為什麼不救他,他溺水了,你們為什麼不救他?!”
“我說了他對我很重要,可你們還是眼睜睜地——”她痛苦地揮動刀柄,頭發散亂,幾乎是在用儘全身力氣嘶吼,“是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
因為講話時過於用力,身體的每一處都跟著動起來,弓起的脊背,繃緊的彎曲的雙腿,用力到發抖的手,每一處都在昭示著她的失態。
她用刀子指著麵前的人,說話間眼淚滾滾而落,瘋子一樣:
“你們沒一個人無辜,沒一個人無辜!!”
男人定眼看了她幾秒,這才伸手,奪過她手中的刀,平靜地敘述。
“我們不是來殺他的。”
“因為他在五年前就死了。”
“你也不叫江美人,你叫程問楓,你進醫院的原因是你有間歇性狂躁症、臆想症,還有精神分裂。”
“你和小榮沒有血緣關係,在被拐賣的路上,他比你小七歲,你們相依為命,他替你擋了一刀後死掉了,但你在和歹徒的搏鬥裡僥幸逃生。”
“因為過於痛苦,自保機製為你幻想出了新的記憶,你摘出了自己,幻想他是被人推到水裡,因為圍觀人群過於冷漠、無人救援,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如此,你的負罪感方能少一些。”
“程問楓,五年了,你還不肯放過自己麼?”
……
伴隨男人將事件再一次全盤打開,她眼神驚駭,捂住耳朵不願再聽,卻又瘋笑著搖起頭...來,最終變成難以置信,說著“這不可能”,然後連連後退,失態地跌坐在地。
“是我……我害死了他?”
“不是你,”男人說,“隻是你也無能為力。”
“洗乾淨吧,洗完之後回房間,今天你也不能出院。”
她在原地坐了許久,久到那盞頂燈也被人關閉。
像是靈魂都被人打碎,她了無力氣,這才認命起身,洗掉手上刀柄處的灰塵。
那是一把玩具刀,在病床下積灰已久,她早該發現的。
踉蹌著走出門口,稀薄的光影間,她再次脫力般回頭。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等你原諒自己的那一天。”
夕陽的光影投落進來,她步伐晃了一下,旋即越走越遠。
謝幕。
彈幕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QUQ】
【說顏漫在舒適區的滾出來打臉!這和前麵的角色半毛錢關係都沒有ok?!】
【這表演太狠了,直接給我情緒值拉滿了。】
【演的真好啊,從柔弱到發瘋再到鎮靜,全都過渡得特彆自然,難以想象這麼多情緒能安排在十分鐘的戲裡。】
【這麼難的角色,演不好直接撲街,顏漫太勇了。】
【咦?剛剛的水軍捏?怎麼不說話了?一堆全是星號的小號也好意思說看這個節目幾季了呢?】
【哈哈哈哈水·軍·沉·默。】
【科普:剛注冊的ID才會帶星號,比如我這個‘顏葉今晚就doi’因為注冊了很久所以可以顯示!】
【?我懷疑你在借機搞一些苟且之事。】
【‘我是顏漫幾年的粉絲’,謝謝你全家,顏漫幾個月前才出道。】
【這屆水軍質量不行,還沒開始battle呢就下線了,誰買的?下次買點質量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嘲諷全開,我有天真的會被漫粉笑死。】
【漫粉現在有名字了哈,漫姐親賜,咱們是蔓越莓!(驕傲挺胸)】
【節目組樂壞了,顏漫每期都帶來好多熱度啊。】
彈幕討論中,顏漫略作整理,來到了台前。
一旁的男演員發表完感言之後,現場的歡呼聲裡,她舉起話筒。
主持人問:“今天小漫給我們帶來的角色也非常意外,演繹難度很高,但是完成得很好,扮演的時候主要難度在哪裡呢?”
顏漫想了想:“難點在於……演一個瘋子,如果太正常了,觀眾會覺得不像瘋子;如果太瘋了,觀眾又會覺得沒有一點邏輯。”
“怎麼在觀眾能接受的、合理的邏輯線內,進行一些情緒和表達的崩壞,並且表演還得好看,不能讓觀眾排斥,這個是最難的。”
【可是你真的演得很好!】
【學霸說話都是這麼文藝的嘛hhhh】
和其他兩位導師交流過後,顏漫再次輸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覺得瘋子不能一直都瘋,最後需要沉靜下來,恰巧,有這個對比,人物才是最動人的,豐滿了,也立起來了。”
【從靜到動再到靜,整個情緒鋪排太棒了。】
【顏演員說得...好!你可以永遠做顏漫的演技粉!】
演過這場戲,顏漫徑直下台,等著下一組的演繹。
中間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她靠著沙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她是體驗式的表演,整個人都完全投入人物,走完了一整段跌宕起伏的情感,這會兒有點疲乏。
不過睡了一會就好了,聽到報幕聲響起,顏漫晃了晃腦袋,繼續看向台上。
後麵還是節目一貫的水準。
因為怕被淘汰,大家都拿出了最大的努力,這場的表演很精彩,有很多地方的處理值得她學習。
節目錄製結束之後,她拿到晉級名單。
葉凜組依然穩定發揮,一個都沒淘汰,其它組幾乎走了一半的選手,彌漫在告彆的悲傷氛圍之中。
而這邊的房間裡,因為有李浩歌一直在說話,氣氛也難得顯得輕鬆。
李浩歌:“我真的沒想過我會留下來!太險了,我是最後一個,差一點就不能留下來了!肯定是我的虔誠感動了觀眾。”
阿昭:“不是,是老師的粉絲挽救你於水火之中。”
“……”
四下傳來笑聲,顏漫打開手機,正想搜一下葉凜粉絲是不是幫李浩歌投票了,突然想起什麼,再次輸入葉凜兩個字。
二人的詞條還沒被清掉。
想了想,顏漫湊到他旁邊:“葉老師。”
殺青之後,她似乎還是第一次這麼叫他。
葉凜偏頭,聽到她小聲問:“我聽人說,你們團隊不是會兩個月清一次詞條嗎?能不能提前點兒?”
她說:“我們倆的掛很久了,我怕影響不好。”
停了下,葉凜答得很乾脆:“好。”
“嗯嗯,”顏漫又笑了一下,“方便點的話,把我名字底下和你關聯的也去掉吧?”
“再方便一點的話,全網關於我倆的詞條全都清一下,我也不介意。”
葉凜:“你是有戲上了?”
“怎麼這麼問?”她停了下,“哦,不是我要跟人家炒CP了,就是覺得單純掛著,你沒覺著……有點礙眼嗎?”
“……”
男人低聲:“下周我會讓他們清掉。”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真的挺開心的模樣,朝他比了個OK。
*
周五下午,顏漫房間門被敲響。
西蒙再度走了進來,遞上一個劇本。
顏漫看了眼:“這什麼?”
西蒙:“節目組番外篇的錄製,這次是和導師的合作劇目,給到你了。”
她停頓兩秒:“……我和導師?哪個導師?”
“葉凜啊。”
西蒙笑:“你那什麼表情,你知道多少女明星都在爭嗎?而且有好幾個是專門為了葉凜參加這節目的。”
說著說著,西蒙還回顧起來了:“她們拉票可努力了,就為了讓觀眾投她們。”
顏漫:“還要投票?我怎麼不知道還有拉票環節?”
“我尋思你應該不想,所以沒找你呢。”
“那為什麼還選到我了?”她駭然,“葉凜粉絲投的?”
“嗯呢,除了你們的CP粉,還有鈴鐺姐姐們。”...
顏漫沒明白:“她們為什麼……”
西蒙:“她們覺得,反正葉凜都要和女演員合作,與其選個對他虎視眈眈的,不如選個BE的。”
“………………”
西蒙:“你要不喜歡的話,那我推了?”
“等等,”顏漫道,“我先看看劇本。”
從頭到尾認真看完,她的想法也隨之改變。
顏漫說:“接吧,這個本子寫的挺好的,很感人。”
而且這個題材很特殊,現在不演,以後也沒機會演到了。
西蒙建議:“或者你就應付一下……”
“那不行,”顏漫起身,“接了我就得好好演,演到我最滿意的狀態。”
晚上十點,顏漫聽到陽台處傳來動靜。
果不其然,等她走到自己的陽台,就在對麵看到了葉凜。
男人開了盞落地燈,身後是這座不夜城的繁忙燈火,他靜坐著,正在翻閱手中的紙張。
應該也是劇本,跟她差不多時候收到的。
想了想,顏漫打開了手機的閃光燈,搖晃示意。
察覺到對麵有光,男人頓了下,抬頭。
顏漫踮起腳尖,趴在相鄰的圍欄上,晃晃手裡的劇本。
“聊聊嗎?我想改幾句台詞。”
*
周一晚上,番外篇合作劇本,直播開始。
這本來是人流量不大的工作日,但是還未開播,#顏漫葉凜二度合作#就衝上了熱搜。
直播間預約人數和正式節目不相上下,剛開放直播時,還短暫地卡了幾分鐘。
終於,九點十分,眾人一同湧入直播間,彈幕刷得飛快:
【我來啦我來啦,姐妹們在嗎?】
【來治愈我的周一上班綜合症了!】
【顏葉批過年了啊兄弟們!】
【吸血鬼!!我喊了五百年的吸血鬼啊啊啊啊!!葉凜!給我往死裡吸她!!】
【你們好那個呀,我好喜歡。】
【誰不想看帥哥美女合作?搞點刺激的給我看!@編劇】
就在彈幕的呼喚聲中,原創短劇拉開序幕。
開局交代了背景,這是個誤入森林的少女。
夜晚昏暗,她在森林中穿行,腳步慌亂,是迷了路。
片刻後,她撥開麵前的枝葉,卻突然感覺到脖頸一涼,被樹枝割破了脖子。
【草!出血了!@葉凜,這你不來吸你他媽等什麼呢?】
她正要抬手觸碰傷口,忽然,安靜的叢林中,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她抬頭,和那人對上視線。
可天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臉,隻隱約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像是龐大的、沉冷的網,將她籠罩在一片不安之中。
頭頂似乎傳來低低的吟唱序曲,她開始感覺到恐懼,向後退了兩步,腳下卻被一絆,她跌坐在樹乾前。
很快,男人挪動到她的身前,走路奇異地沒有聲音,也不說話,他半跪著身子,偏頭湊近。
她驀地一僵。
皮膚上傳來溫熱觸感,是……
男人在嗅她的側頸。
...慢條斯理地、不疾不徐地,緩緩地聞著。
【捏媽,嘰嘰in了。】
她抬手,用力地想去推開他,卻被男人反手鉗製住手腕,高舉著,壓到身後的樹乾上。
她的脖頸完全地、明晰地暴露在他眼前。
心跳聲愈快。
砰砰,砰砰。
一分一秒仿佛都過得很漫長,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動了動肩膀,卻再度被人按住。
男人低下頭,氣息噴灑在她脖頸處細膩而敏感的皮膚上,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戰栗。
“彆動。”
他啞聲。
“讓我舔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