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漫在原地站了會兒,還沒來得及回消息,麵前的車就輕輕按了下喇叭。
這麼快就來了?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葉凜走到她麵前。
他微微躬下身,俯身看她:“走嗎?”
她收起手機,雙手插進兜裡,很有骨氣地撇過頭。
“乾嘛,我說不去了。”
“你先看看,再決定去不去。”
頓了頓,他補充:“我真把床鋪好了。”
“之前不是不願意讓你住,是怕對你影響不好。”
顏漫正想說這有什麼影響不好的,還沒問出口,麵前副駕駛的車門被他拉開。
葉凜:“就先去看看,嗯?”
二人正在談話間,後麵也有輛車按了按喇叭,副導演的腦袋探了出來,調笑道:“葉老師給你開車門都不上車啊?”
顏漫怕影響彆的車通行,笑說:“這就上了,您開吧。”
坐上副駕駛之後,她才看到麵前擺著個紙袋。
“這麼正式?什麼東西啊,”顏漫伸手去拿,“能看嗎?”
“能,給你的。”他說。
打開一看,裡麵放著那份戀愛合約。
顏漫:“……”
乙方落款的位置已經被他簽好名了,比顏漫之前看過的,他在劇本上的字跡,還要再端正一些。
她從旁邊抽出支筆,邊簽名邊說:“你真有情調。”
不知道是在說正話還是反話,總之,等她把合約收起來的時候,車也行駛進了彆墅的停車場。
五分鐘後,她推門進入葉凜的領地。
房子裡彌漫著陌生而熟悉的氣息,淡淡的小蒼蘭和一些居家用品的木質香調,裝修也是極簡風格,然而卻極有設計感,玄關和吧台的布置都很巧妙。
顏漫:“你請的哪個設計師啊?我還挺喜歡。”
他頓了頓,道:“他們發過來提案之後我隨便改了改。”
她這就有點意外了。
“你意思是你設計的?”
“差不多。”
“那我以後買房了,可以讓你給我參謀參謀。”她這麼說著,又走進了書房。
徒留男人在玄關處略作停頓,腦子裡閃過了一些念頭,半晌後又收起。
如果那時候他們能在一起,是不是,她就不用買自己一個人住的房子了?
或是那時候,他也能以男朋友的身份,理所當然地為房間加上自己的氣息。
在他思索間,顏漫已經走進了書房。
她正站在那麵擺滿獎杯的牆邊,眼睛眨也不眨。
現在看來或許還有些遙遠,但她必須得承認,這是每個演員都想拿到的獎杯。
她抬起頭,嘩然片刻:“你拿了好多獎。”
葉凜:“還有一部分沒擺。”
她奇怪地擰起眉頭,給了他一腳。
“你平時看著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顏漫湊近去看,“但這些獎杯都保存得很好,應該會定時擦的吧?”
“嗯。”沒想到她觀察力這麼強,目光又久久沒有挪開,他靠近了些,說,“但如果你想要,都可以送你。”
“我不要你的,我要我自己拿的。”顏漫往上指了指,“那個,那個,還有這個,我都要。”
半晌後,他笑,低聲答:“好。”
顏漫偏頭,狐疑道:“你答應個什麼,你難道是評委嗎?”
“我確實是。”
“……”
“終身評委,”他說,“不過一般都沒有去。”
太吵。
有時候評委意見相悖,房間裡總吵得不可開交,而他又覺得演技這東西其實各有千秋,無法以勝負定論。
不知是想到什麼,顏漫又道:“你……以後如果有機會,萬一真評到我,彆給我放水啊,我不想走後台,想看我的真實水平。”
“放心吧,”他直起身,“我不去。”
“況且……無論我參不參與,你的演技有目共睹,即使我做了選擇,也影響不到最終的結果。”
顏漫點點頭:“你真會說話,我決定住下了。”
“……”
她趴在椅背上坐下,輕聲說:“等我成為更好的演員。”
葉凜:“嗯?”
她說:“我就可以,完成媽媽的最後一部舞台劇。”
媽媽常常和她說,自己最大的遺憾,是因為小孩和家庭,抽不出多餘的時間,去排練那個她最喜歡的話劇。
那是她的第一部女主戲,媽媽說,或許平行時空裡的自己,會幫她完成那個夢想。
顏漫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神明,但離開家的那天,她走到劇組,打算試一試。
萬一她可以演戲呢?
然後奇異地發現她能做到,也一點點地喜歡上了表演,那個不成形的想法,也逐漸在演戲中得到具象化——
她是不是可以試一試,完成媽媽未竟的夢想?
後來路過後台,才知道話劇比表演更難,又一刻不敢懈怠地努力,希望成為被人認可的演員,才有肩負起一個話劇的能力。
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媽媽在天之靈能夠看到,一定也會很高興。
這是她的女兒,演了她最愛的一部戲。
希望從此,她就沒有遺憾了。
話劇的所有表演也是即時性的,觀眾就坐在台下,所有畫麵無法NG,需要一次到位,比她當初比賽時的站位還要更加複雜,需要在一兩個小時內完成一個完整的大故事,對手戲演員也不再局限於區區三兩個。
其次,話劇和影視劇也有壁,如果她沒有足夠優秀的作品,就很難被主流話劇界認可,也拿不到女主。
因此要將《城市旅人》這部戲演好,告訴大家,她有很多可能,不是隻能演偶像劇。
她說起這些話題時,明明不是多麼濃烈的語氣,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卻無端地,想讓人摸摸她的頭發,再抱一抱她。
沉默許久,葉凜才道:“好,需要我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你支持我啊?”她駭然,“你不會覺得我想要演話劇,很無厘頭嗎?”
“不會,”他說,“隻要你覺得有意義,那它就有意義。”
顏漫點點頭,說:“這部拍完,我想先休息一會兒,找個好一點的老師再學學表演,看這部戲的最終呈現效果,再決定時間去嘗試話劇。”
他起身,揉了下她的發頂,然後說:
“好,等你。”
*
顏漫起先沒琢磨明白,他說的這句等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後來才想清楚,大概是覺得她能做到,所以說的不是努力,而是等你。
等你有朝一日,完成它。
傍晚的時候,門鈴響了兩遍。
顏漫奇道:“一個是西蒙,來送我的行李,另一個呢?外賣?”
“不是,”他說,“畢談來送我的,還有兩隻貓。”
“你的行李?”顏漫問,“你也住這兒?”
“嗯。”
本來想問他的酒店也到期了嗎,轉念一想,人自己的家,住這兒也很正常。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知道。
“你房間是哪個?”
他指了指拐角:“你隔壁。”
很快,大門拉開,西蒙的臉出現在門外,他表情複雜,將行李箱遞過來,猶豫半晌後才說:“你……稍微注意點。”
顏漫:?
西蒙儘量委婉:“晚上……彆太激烈,第二天還要拍戲,有時候穿禮服會露脖子,那個什麼……”
反應過來,顏漫失語地打斷:“我們分房睡,我隻是借宿,不是同居。”
西蒙心道你倒是告訴我這和同居區彆在哪?!!?
“好,知道了,”西蒙轉身欲走,片刻後還是扭過頭來,再三提醒:“脖子,保護好……”
顏漫:“……”
我看我說的話你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剛應付完西蒙,畢談就來了。
不僅帶來了兩隻貓和葉凜的行李,畢談還帶來了一個小袋子,美其名曰是一些生活必需品,把口罩和牙刷都翻到底,顏漫看到了一盒藍色的東西。
藍色的,長方形的,雖然她沒用過但知道是乾嘛的,計生用品。
想了想,顏漫對客廳的畢談說:“你和西蒙還挺配的。”
畢談忍住想嘔吐的欲望,儘量讓自己優雅一些:“我和他?我們他媽的般配在哪裡?!”
“配在你們沒有一個人腦子裡是健康的。”
“…………”
二人走後,顏漫繼續維持自己的節奏,該乾嘛乾嘛,洗完澡後背台詞看劇本,然後上床休息。
看了會兒微博,她把手機放下,閉上眼想事情。
葉凜路過,見她房間裡還透出亮光,卻沒有聲音,不由得推開門看了眼。
她正閉眼平躺著,床頭燈卻沒有關。
他走近,替她把燈關了,又看她被角似乎沒有掖好,抬手幫她往裡壓了壓。
動作間,手背無意碰到她的下巴。
顏漫愣了愣,睜眼:“你手怎麼這麼冰?”
“吵醒你了?”
“沒,”她說,“在醞釀。”
顏漫不由得伸出手,手指從他的指骨一路向上摸,然後停在他的小臂,又感受了幾秒:“你剛去外麵吹風了嗎?”
她的手又暖又軟,像個被烤熱的小麵團,在他皮膚上來回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