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伍老師,能不能……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古箏課下課了,五兒正在收拾東西,一名學生走過來期期艾艾地小聲說到。
是的,她到後麵還是沒忍住,向三爺爭取到了每十日出來給學生上一節選修古箏課的機會。現在她是自強女校的一名普通的音樂課老師。
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這三天是學生上選修課的時間,有她教的古箏、夏如教的醫術、春樂教的唱歌、春安教的武術……由學生自行選擇。
模仿現代學生的周末雙休製度,自強女校也是逢九逢十就放假不用上課。所以每個月至少有六天假期,然後遇到節日了也不用上課。
總體來說學生的課業壓力並不大,也有時間去做額外的工作賺取零花錢。
她們這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育嬰堂的管事嬤嬤都不能解決,還特意找到了她麵前?
五兒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看著這名學生。
同時發現教室裡麵還有十來個學生沒有走,都是差不多年紀的,麵貌長相處於中上水平的十三四歲的少女,此時都在偷偷關注著她們這邊的情況。
看來這件事不是涉及一個人兩個人的,可能還是個群體□□件。
過來說話的這個學生五兒有印象,叫丁甜妞,因笑起來左臉頰上有個酒窩得名甜妞,是個很漂亮很聰明的女孩子,學習古箏和唱歌進步非常快。
育嬰堂裡的孩子要是不知道其名字,也不知道其父母的姓氏的話,堂子裡的管事嬤嬤就會隨機從百家姓裡麵給他們抽一個姓。
至於名字就隨意取了,一般都是取的賤名。按民間的說法,賤名好養活。所以學生裡麵各種妞啊,丫啊,姐啊,妹啊,花啊的。
“遇到什麼難題了?和老師說說,老師看看能不能幫的上忙。”
沒有一口答應。五兒從不會小看任何人,也不會高估自己的能力。她不是超級英雄,更不想做彆人的救世主。
沒聽說春喜她們和彆的老師來給她上報什麼事,那這些學生不找彆人單單過來向她求助,要麼就是趕巧遇上了,要麼就是這些十多歲的孩子知道她才是權利最大的人。
五兒來這裡上課是隱瞞了身份的,打扮也很普通,白秋她們也沒有跟著進學校,所以她看起來和春喜她們是差不多的。這些十來歲的孩子能這麼精準地找到她,說明都不簡單的。
不是說有心機就意味著這人不好,正相反,在資源緊缺的育嬰堂裡,要是真沒什麼心眼可能都沒機會平安長大。五兒能理解。
隻是她自己是個不愛動腦子、有點兒缺心眼兒的人,所以在麵對一些和她不是一類人,相對來說要複雜一些的人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會豎起防備之心。
“伍老師,您能不能幫著給堂長說說不要把我們配人……等我們學好本事了能做繡活兒幫堂子掙錢回來的,也能養活自己的,能不能不把我們配出去?
荷花姐姐、春丫姐姐她們回堂子裡探親身上都有傷!我們都知道那是被她們男人或者婆母打的,以前配了人的姐姐裡,也有很多都會挨打……我們這些堂女,出去了也會被人輕看,會受人欺負。”
聽到這裡,五兒看到丁甜妞臉上出現了掩飾不住的恐懼和害怕。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事,以前從來都不知道育嬰堂裡的女孩子出嫁了會過得這麼悲慘。
“伍老師,求求您了,幫我們去給堂長說說情,不要把我們配人好不好?我們不想挨打……”
“求求老師了……”後麵觀望著的女孩子也紛紛湧了過來求她。
“彆急,要真是這樣的情況,我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們放心,我這就去找堂長問話。你們不要多想,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本領,以後能靠自己養活自己了就再不用怕彆人欺負。”
和育嬰堂的主事嬤嬤了解了情況之後五兒才知道堂子裡收養的女孩長大後就會安排她們嫁人,一般會就近找城裡有正當職業的男性青年。
隻是,能來育嬰堂“領妻”的,大多是看中了不用花費什麼銀錢就能帶回一個能傳宗接代的老婆這一點。所以,來相看的一般都是家境不怎麼好的。
貧賤夫妻百事哀,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些磕碰。而堂女因為沒有娘家撐腰,所以受到不好的對待的幾率也就更大,但絕不是沒人管的受儘欺負。
在她們看來,這些女孩子長大後能找個身家清白的人家,能堂堂正正嫁為正妻已經是走了好運了。哪怕嫁的人會打老婆,哪怕嫁的人家裡窮得叮當響。
做人媳婦哪能不受委屈。更何況真的被打的厲害的也隻是極少數,大多數女孩嫁人了還是能平平安安過日子的。
總比那些還沒長大就夭亡的、六七歲就被領養出去給人當童養媳,當牛做馬一輩子的、被娼門冒領,從此落入風塵的……要好太多。
還真是吃人的舊社會啊!又給五兒上了生動的一節課。
是啊,彆說她們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是最弱勢的一群人。就連她當初不是也差點兒被小五兒的父母嫁給一個打死了幾個老婆的男人嗎?
不管有沒有父母,不管是不是貴族,在這個時代,身為女性就是容易受到傷害,就是實實在在的弱勢群體。
那,她要怎麼做才能真正幫助到她們呢?
不讓她們嫁人?應該行不通。先不說現行法律允不允許,就說社會治安也不利於女性單身生活。
她也不可能管那麼多人一輩子。而且五兒覺得不能以她自己的想法來揣測彆人,她們應該不是獨身主義者。可能不是不想嫁人,而是怕所嫁非人。
在現在真正想獨身一輩子,且保持一定的生活水準,難度實在太大。
五兒最一開始就是做的這個打算,且當時她擁有的條件要比她們現在好太多了,有財富支撐、有地位保證、有家族倚靠但是也沒成功,一個浪蕩公子哥兒的出現打破了她所有的打算。
就是在現代,也隻有生活在大都市裡的有正當職業、有穩定收入的女性能勉強保持住獨身主義的權利。就這都還麵臨著不小的非議,社會各方麵施加的壓力大得嚇人,更彆說是各方麵都歧視女性的古代了。
五兒覺得她能努力的方向就隻剩下教給學生能夠自力更生的手藝和如何幫學生們選擇優秀的配偶了。
首先要提高選擇門檻,不能讓那些臟的臭的,沒本事還愛打老婆的垃圾來糟蹋她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學生。寧願單著,也不能和垃圾湊活著過日子。
然後擴大選擇範圍,在這個上層男性三妻四妾、平民百姓丟棄、溺死女嬰成風的社會裡,男女性彆比肯定是極不平衡的。
肯定有很多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可以在這些娶不到老婆的人裡麵仔細挑選。隻要人不壞,夫妻兩勤懇工作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最後是加強“後期保障”,萬一遇到人渣了,肯定要提供救助。現在這個社會允不允許離婚啊?和離的難度好像還挺不小的,這個她要回去好好查查律法。
啊!好煩!明明她的初心就是當條鹹魚好好養老的!為什麼現在要往自己身上攬這麼多事?在園子裡看看山水,享受白秋她們的照顧,悠閒度過這輩子不挺好的嗎?
出來乾嘛,看人間疾苦乾嘛,和她們接近乾嘛!她有能力管嗎?她能對她們負責嗎?又不是她造的孽,是那些重男輕女、管生不管養的父母……
父母?對啊!這種事就應該找三爺來處理啊!愛民如子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而且他才是專業的,隻要重視起來了,肯定要比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做的要更貼合實際也更有效率一點。
不一定要做到最好,有時候做到適合才是更重要也更能解決問題。等回去了就給他說,學校、校辦產業、失業人員再就業都要交給他去處理。
到時候她最多派人監督,不讓事情走歪就行了。
一想到能甩鍋了,五兒頓時就覺得輕鬆了不少,也有心情逛街了。
“去洪昌布莊看看,聽說手藝最好的那幾個學生現在已經有作品放在那邊寄賣了,咱們過去看看銷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