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驟雨,木魚如樂。
虞憐醒來的時候,人正在寺廟的拐角,她的貼身丫鬟剛去探路回來,躡手躡腳地走近,發現自家小姐身上都淋濕了,慌忙撐開傘擋住飄進來的雨,又將手上捧著的披風打開,圍在她脖子上。
虞憐腦子極度混亂,原身的記憶像無數個碎片撞過來一樣,湧進她的腦海裡,與她原先自己的記憶混成一團,打起了架。
她不動聲色地靠在牆上,輕輕閉眼,冷是真冷,雨下得大,身上衣裳濕了,便越發地冷,且她腦子裡還在打架,一時抵擋不住這樣的寒意,所幸小丫鬟靠譜,給她圍上了披風,總算有了兩分暖意。
丫鬟緊張道:“小姐,不舒服嗎?”
她伸手在小姐額頭上碰了碰,焦急道:“糟糕,有些發熱,一定是淋了雨的緣故,我們快回去吧,彆管九公子了。”
虞憐睜開眼睛,“九公子?”
小丫鬟左右看了眼,大雨天的寺廟除了木魚聲外很安靜,外麵也沒有一個人,她壓低了聲音說:“九皇子和靜圓大師論道一天了還沒出來,不知道還要多久,奴婢聽說九皇子對經書頗有造詣,與人論道最長超過兩三天才出門,您就彆等了,這麼大的雨淋生病了,奴婢怎麼向夫人老爺交代?”
虞憐隱約抓到一點什麼,但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疾,豆大的雨一粒一粒地往裡麵拍,她緊了緊披風,道:“那便回去吧。”
小丫鬟邊撐著傘,扶著自家小姐往寺廟後院女香客留宿的地方走。
幸而隻要穿過兩條走廊,轉個彎兒就到了。
進了房間,裡麵隻有一套古舊的木桌椅,一張床,上麵齊整擺放著素色棉被。
小丫鬟道:“小姐,我去找小和尚要點熱水,您擦個身子,換身衣裳上床睡一覺,等雨停了咱就回府。”
衣服濕淋淋地貼在身上,涼得人渾身哆嗦,虞憐知道,再不快換了衣服,恐怕要感冒,她穿過來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背景,醫療如何,但想也知道,傷寒感冒在古代也是能要了人命。
虞憐歎了聲,讓小丫鬟趕緊出去。
寺廟清苦,連炭火也沒有,虞憐坐在桌邊,摸摸茶壺,也是涼的。
她再次歎氣。
原身的記憶已經徹底融合進她的腦子裡,這真是一段曲折離奇的經曆。
虞憐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熬走頭頂上那位靠著關係在坑裡蹲著萬年不動彈的上司,升職為人事部門老板,拿到百萬年薪的合同,她還給自己做了職業規劃,她想往上繼續衝,她想在四十歲之前當上首席行政執行官!
拿到百萬合同這天,她去車行給自己提了輛車,花了這些年存款的三分一,但她很高興很知足,隻要認真工作兩年,加上獎金她還能買上一線城市的房子!到時候有車有房有個好工作,未來的美好幾乎是可以預期的。
但她從小到大似乎都是這樣,還缺了點運道,往往以為要成功要過上好日子時,總有意外出現。
譬如小時候,她那不知名的有錢爹突然出現,說她是他的親生女兒,要來認回去,但沒等認親手續辦完,她爹破產了。
她繼續貧困交加的生活。
再譬如現在,好不容易拿到百萬年薪,剛剛走上人生新起點,穿了。
穿成陌生朝代裡一個陌生人……
虞憐相信,隻要不是穿成皇帝老子,讓任何人選擇,恐怕都不會放棄現代社會的年薪百萬,來到這樣一個要什麼什麼沒有的落後時代,原身還一言難儘。
她是魏國公府的小姐,但她爹是嫡幼子,輪不到她爹繼承爵位,隻是因著祖母尚在人世,就沒分家,一大家子的人住一塊。
大伯二伯都特彆能生,妻子小妾都排著隊生娃兒,光是那兩房就生出了十幾個小姐,她爹還算克製,僅有兩個庶妹。
所以原身的日常就是跟家中十幾個姐妹爭奇鬥豔,互相攀比,在祖母麵前獻寶討好,過得那叫一個熱鬨,沒閒下來的時候,哪怕一天什麼正經事都沒乾,全花在如何宅鬥上麵了。
原身宅鬥發揮最好的一次,是從祖母手裡拿到了一門親事!
男方是東元侯府世子,才高八鬥,文武雙全,生得芝蘭玉樹,俊雅無雙,被京城不知道多少貴女愛慕,雖侯不及公,但東元侯父子倆卻都手握實權,一文一武占據朝堂半壁江山,哪怕宰相大人也要退避三舍,是以東元侯父子極得老皇帝看中,是他的左膀右臂……
等等,東元侯父子???
虞憐莫名覺得這名字有點眼熟。
她撐著下巴,坐著想,到底是在哪裡看過……
就在這時,小丫鬟回來了,端著一盆熱水進來。
然後從隨行的包袱中拿出一塊乾淨的細棉布子,以及一套乾淨的換洗衣裳,對虞憐說:“小姐趕緊把身子擦了,換身衣裳吧,當心著涼。”
虞憐也就來不及細想,先把衣服換了再說,如今雖是春雨季節,卻春寒深重,冷冽得很。
她讓小丫鬟出去守著門,自己在屋內慢慢擦洗起來,擦完換上衣服後,叫小丫鬟去端來熱水,躺在床上,蓋著素棉被,手裡捧著熱茶慢慢喝,也慢慢想。
到底是什麼讓她感覺如此熟悉?
東元東元……東元侯!
突然,她手頓住,手上捧著的熱茶差點掉下去,好在她素來沉穩,勉強端住了。
這是一本的角色,在這本裡東元侯全府上下都是反派!沒一個例外的。
當時是她部門裡一個實習生小女孩天天沉迷看,有一回,還大著膽子在會議室裡看,被她看見,就問了一句。
小女孩看她沒生氣,才小心翼翼說了,還說呢,說裡麵有個角色跟她一樣名字,開玩笑讓她熟讀全文,以免穿越。
虞憐問是什麼角色?
她說是書裡麵反派家族裡麵的長子未婚妻,這未婚妻可壞了,愛慕虛榮,捧高踩低,極度討人厭。
哪怕反派不是個好人,你在人家輝煌的時候扒上去跟人家定親,又在人家落難時候,落井下石,且為了搭上剛剛登基成為新皇的原三皇子,成為他後宮的妃子,就迫不及待跑去牢裡羞辱未婚夫,想借此去找新皇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