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跟咱這種泥腿子一點都不同,彆看她年輕,講起話來感覺比我家老爺子還厲害,我聽著又高興又不高興。”
“啥叫又高興又不高興啊?哈?你一個人又不是長兩顆腦袋還能又高興又不高興?彆是傻了。”
有個漢子摸摸腦袋,一臉憨厚說:“我這也說不上,反正明天好好表現,我能乾活就能選得上!”
“說得對,我現在心還提著呢,明兒一定要好好表現一番,能早點乾活多掙錢是好事。”
懶漢華三多叼著一棵狗尾巴草經過,一群人見了對著他的背影笑話。
“就這樣的,長得跟瘦排骨頭似的,要高不高要壯不壯,還懶得很,地裡活沒乾完,媳婦又剛生了娃沒伺候著,指定選不上,還來什麼來!”
華三多聽見了停下來,扭頭吊著一雙眼睛,做了個鄙夷的表情,把一群人氣得不輕。“一群蠢貨。”
說完人就走了。
後邊幾個村裡同樣遊手好閒的年輕人跑過去,跟著一塊勾肩搭背地走,惹得村裡人更加鄙夷不滿了,在背後指指點點地說道。
……
二大爺跟二爺奶閒著沒事在華家院子多坐了會兒,虞憐也跟二大爺嘮了兩句,主要是探聽河邊這塊地適合種些什麼作物。
二大爺說:“種些稻穀麥子倒是行的,就是得精心伺候,主要看天吃飯。”
二大爺望了望天,勸了句:“若隻一家人吃飯倒用不上這麼大塊地,不如你們乾脆留出一些租給彆人來種,你們收三成利錢是好的。”
怕華詹和虞憐聽了不高興,就解釋說:“這年頭種田也不好種了啊,官府稅多,若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收不上莊稼還得虧一些稅,你們家這麼大塊地若要莊稼欠收,虧得可就多了。”
“聽二爺一句勸,一家子糧食夠吃就行,彆擔著這麼大風險,若佃租給彆人,還能收些租子。”
華詹不懂農家之事,虞憐自己心裡有些思量,但沒考慮清楚前她便不說,隻說謝二爺提醒。
二大爺跟著提醒村裡哪些人靠不住,哪些人吃苦耐勞又勤快,乾活是一把好手,多數村民還都是勤快肯乾的,二大爺比較嫌棄的是諸如華三多這類人。
“打小就混,打小就沒勤快過,把他老娘氣死了,現在媳婦生了娃都沒人照顧,也沒法下地幫他乾活,就把一地裡的活兒拖到現在還沒乾完,他大哥二哥都不搭理他,這娃就想著掙快錢,是會偷懶的,彆請他。”
跟著又說了幾個壞種子,有酒鬼有賭鬼,有心思不正愛鑽研歪路的,反正村裡再好也會出幾個孬貨。
交代完這些,才和老伴回去。
虞憐出去送了趟,見著走出去十幾步路遠了才回來,門邊碰見兩個雙胞胎躡手躡腳地要溜出去,又給抓回去,惹得倆嗷嗷叫著大嫂壞。
二大爺這邊路上還在跟老婆子說:“木頭家這個兒媳是個厲害的啊。”
二爺奶說:“這又怎麼說?我倒覺得人家姑娘不錯,大家小姐重情重義,照顧家人周到,哪裡不好?人家是個好孩子。”
二大爺吹胡子瞪眼,“我哪說不好了?好是好,隻是人家厲害著呢,我年輕時候去府城趕考時聽過一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說話做事都有章程,有門道,很能管事,我看木頭家的就不賴,年紀輕輕的本事不小。”
二爺奶還是沒聽明白。
二大爺乾脆說了個清楚明白,“剛才她說的那些話你就沒聽出一點門道來?”
“什麼門道?不都說得挺清楚的?我覺得這姑娘實在。”
二大爺:“……那叫恩威並施,她先告訴咱村裡這些人,她那有糖吃,但又事先說清楚其中利害,讓你警醒些,選上了不敢做壞事不敢偷懶要踏實乾活,沒選上也彆嫉恨,趕明兒人家還有活兒呢,一根棍子兩顆甜棗,不把那些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明兒一早定然都攢著一把力氣,準備好生表現。”
“老頭子你不說我沒感覺……你一說,我倒真覺著幾分厲害了。”
“由小見大,等著吧,我覺得木頭家以後興許還真能把日子過起來。”
他望了望天,風水輪流轉,百年前他家先人能出頭,到了今日後人栽了一個大跟頭,但倘若這家裡的人能撐得起來,能立得住,如何起不來?關鍵還是看人。
兩個老頭老太太閒話說著慢慢走回去,華家小院這邊,虞憐把雙胞胎遛了一圈,就回了屋,拿出上回在鎮上買的紙筆,慢慢研磨,把一份詳細的招工事宜寫了個清楚,本來腦裡已經成形但還沒完全琢磨詳細的東西也慢慢寫清楚了,這一寫就寫了個大半宿,連晚飯都是匆忙吃了應付的。
老太太見了也不叫三個孩子去打攪她,雙胞胎相衝進房裡找大嫂“報仇”,小果兒想跟大嫂說話,都被攔了回去。
還把兒子叫身邊說話,“你這當爹的也太不負責任了,一句家中中饋都交給兒媳,就把事情全給憐兒做了,村裡這麼多人她怎麼應付得過來?”
當兒子沒有跟娘爭論的道理,他隻低聲應是,頓了頓又說:“兒媳做得挺好的。”
“反倒是這些兒子是不懂的,若是插手倒給憐兒添亂。”
娘倆說了會兒話,老太太忽然醒悟過來,盯著兒子的臉看了有一會兒,才默然長歎一聲,不再說什麼。
兒子雖說現在身體看著是比之前好些了,但都是一路走下來被逼著撐起來的,她也看出來華詹沒從長子之死的事情中走出來,無論是連累家族百年基業坍塌還是長子的死,都讓他深受打擊,甚至心灰意冷,有些意興闌珊了。
明麵上看著是不顯,但不過是不想讓家人擔心罷了,也知道現在家中隻他一個成年男丁,怕這些老弱婦孺沒人護著,才強撐著,否則若他一人,還不定怎麼想不開。
兒子讓老太太有些頭疼,她揮揮手,“不早了,便去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