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少有的不抹淚,尤其是提到從前,她笑著說:“娘,人要向前看,這是你常說的。”
老太太看她一眼。“不想你兒子了?”
陳氏:“華兒的事已經過去了,他要是在天有靈,看到我們過得好好的,知道憐兒在我們身邊,應該也會感覺欣慰,高興,我這個當娘的也就高興。”
竹影在屋頂抽了抽嘴角,他待遇提升了,因為主子家的新房子屋頂高了一些,蚊子也減少了。
但是這種全天下隻有我知道主子還活著卻不能說的感覺,讓他有種奇異的憋悶感。
等主子能見人了,他一定要大說特說,主子他還活著啊!
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能想開就好。”跟著轉頭看看虞憐,將她的手握在手中,“憐兒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雖然祖母一直在說辛苦你,可每一句祖母都說得真心實意,這一路從京城下來,再到咱家建了新房,有了自家的田地,不管是哪一樣都少不了你的辛苦操勞和出主意。假若華兒還在,定然也不會辜負你。祖母了解他,他一定是喜歡極了你這樣的好姑娘。”
虞憐裝作害羞模樣,低了頭。
老太太憐愛地笑笑,問道:“來了這裡有沒有給你爹娘寫過信?我聽說你娘家祖母雖然強勢些,但虞三郎夫婦卻是視你為掌上明珠,若不是你一心要嫁了華兒替他照料我們,想必就算再艱難,他們也會為你張羅好前程。”
虞憐搖搖頭,“還不曾給家父家母寫信,我打著訣彆的念頭,沒想過再回京城,也不知怎麼給他們寫信,怕他們擔憂也怕自己起了念。”
她頓了下說:“等明兒就給他們寫封信,告訴他們咱家有了新房子,有大片的土地,我的生活無憂,讓他們可以放心。”
老太太點點頭,“如此便好。“
“詹兒,憐兒寫好信你去跑一趟替她把信送到驛站。”
華詹答應下來,他沉默著沒說幾句話,環視一圈自家的新房子,院子很大很乾淨,豬圈裡養著三頭豬,雞圈裡一窩雞和幾隻母雞咕咕叫著,再旁邊還有兩隻快長大的鵝,跟著不久就要成了大鵝了,喜歡跑出來滿院子撲騰,欺負小雞仔。
後邊有乾淨敞亮的房子,院子他和夫人單獨一間住在東廂房,小果兒和梅姨娘住,雙胞胎還小隨他們一個院子,兒媳自個兒單獨一個院子,再是老太太自己住北邊的廂房。
雖然和從前比,房子不算大,但這是屬於自家的房子,也預示著一家人徹底成了上邑村的人,他歎了口氣,把一直不肯認命的那口氣歎了出去,徹底認識到自己真的失敗了,一家人也真的從京城掉到了鄉下。
但仔細想來,能保住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近來有時會做一些似是而非的夢,夢裡華兒沒有死,他們一家被判流放三千裡,但全家在流放路上都死了,死於劫匪,真是可笑,官府護送的流放隊伍哪來的劫匪敢殺人?
雖然隻是一個夢,但華詹卻有一種像是真實發生過的錯覺,他總是會想,華兒是不是也做了這個夢,預想到了一切,所以才會寧願放棄自己的性命也要先保下他們讓他們先出獄?再後來若不是兒媳進門,提出要回祖籍鄉下過日子,誤打誤撞讓全家離了皇帝視線,沒了威脅皇帝便也為了名聲不再動他們,於是才僥幸一家人生存下來?
這中間種種,一環扣一環,他想來,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巧合,一家人能活下來就已經屬實不易,還追求什麼?
“詹兒,你替憐兒送信時彆忘了自己也給親家公親家母寫一封信,表示下咱家的歉意和誠意。你得告訴他們,我老太太和你還有陳氏會好好待憐兒,不會讓她吃苦受累,讓他們安心才好。這麼久過去了,也不知那對夫婦怎樣地擔心自己的掌上明珠。”
華詹嗯了一聲,“娘我明白。
陳氏趕緊說:“我做兩件衣裳還是什麼的吧,雖然從未見過親家母,可我想應該是很好的人才能養出憐兒這樣的好姑娘。我手頭上沒什麼好東西,做兩身衣裳給親家母感謝她。”
給親家母做衣服算什麼意思?簡直不像話!但老太太想想自家確實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也就隨兒媳去了。
虞憐倒是說:“信彆忙著寄,咱家後山上就是一塊好地方,空了我帶言兒行兒果兒上山采些山貨,曬乾了一塊寄京城去,我爹娘在京城沒吃過鄉野味道,讓他們嘗嘗鮮也好。”
“如此也好
“明兒個還有什麼事安排?”
“倒是沒太大事,那塊地整好了,我想著去鎮上尋尋種子,看種上點什麼,眼下季節正炎熱著,種什麼都不合適,等天氣涼快些再說。”
“憐兒你自個兒拿主意,這事兒咱一家全不懂,要是實在鬨不明白,佃租給村民也省得。”
一家人隨意閒聊著,梅姨娘想起來什麼,忽然說:“憐兒,今天辦席麵時趙寡婦家那個兒子跑咱家灶房後門站了會兒,不知是要乾什麼,我問也不答話,一溜煙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