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虞憐開口,幾個孩子七嘴八舌加起來已經足夠老太太和陳氏拚湊個大概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孩子也罷了,憐兒你也皮著?”
人老成精,小孩子不懂她是看出來了,孫媳也想揍那黑心肝的赤腳大夫,所以由著這幾個孩子動手,否則她一個當嫂嫂的還能製止不了幾個孩子?
虞憐坐到老太太邊上,抱著她的胳膊撒嬌,“祖母,這種人壞心腸,是該教訓。”
老太太頂不住孫媳的撒嬌,愛憐地笑:“好好好,該教訓。”
虞憐在上一世時就不少見赤腳大夫這種人。拿最常見的海鮮飯館說,有些黑心老板在顧客挑好海鮮付了錢後,拿到後廚做的時候,卻是另外換了死的海鮮,再把活的重新放回去,憑著一缸海鮮不知道騙了多少人,前後一差價能賺上大好幾倍甚至十多倍。
赤腳大夫平常給村民看看病也就掙個幾文錢最多不過百文,稍微心性差些的對值上百兩銀子的藥材也不能不動心,她就是想到這層,防著赤腳大夫給換了藥材或偷工減料,才想著去跑一趟。
華天曲是個十來歲的農家少年,就算天生再聰慧處世經驗也不多,難免被坑害,倒是讓她給猜著了。
華天曲站一旁給虞憐鞠了躬,“多謝恩人心善想著我,否則我保不住紅庾花,也救不了娘。”
他先是鞠了一躬,說完這話,又鞠了一躬,“再謝恩人憐憫,見我無銀無糧又有娘要照顧,聘我當兩個少爺小姐的啟蒙先生,天曲必定儘心儘力教導三位少爺小姐,來日若有成就,也定當回報!”
少年將身體往下壓了壓,幾近虔誠的弧度。他想到自己不但欠了大俠的恩情,還欠了給娘治病和給他工作的恩情,三者相加更讓他覺得這恩情沉重得很。
大俠讓他回報給他的恩人,可他不但還沒回報,還又受了一回恩,他有些羞愧,卻握緊了拳頭攢足了勁兒,他將來一定會出息的!
虞憐將少年扶起來,“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好好念書,好好將你娘治好,將來長大若有能力也幫著他人。”
老太太聽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虞憐便將和少年的約定說了說,“我想著天曲天賦過人,念了不少書,給言兒行兒果兒啟蒙綽綽有餘,免得我再另外找先生。”
老太太沒想到家裡剛建好房子,孫媳就想到了這層,想給三個孩子啟蒙念書。她顧慮家中生計已是極為不易,現在卻想著要給幾個孩子啟蒙念書,念書要花不少銀子,何況是三個孩子的筆墨費?
這個年紀剛剛啟蒙彆看還小念的書不多就那麼幾個字,可正是因為剛剛啟蒙什麼都不懂,才要不停地練,不停地寫,才能熟悉下來記在心上,要費的筆墨不比那些念四書五經的少。
雖然三個孫兒能念書是好事,但老太太還是勸道:“憐兒……咱家已經到了鄉下,祖母想著就彆叫他們念書了吧,以後給果兒找個好夫家嫁了,言兒行兒兩個孩子學學種田也行。”
這當然並非她本意,可自家條件都這樣了,能讓三個孩子好好活著長大成人給華家延續血脈就不錯了,還能怎樣?
她也沒法做到把所有壓力都給到孫媳,讓她操心一家人的生計還不夠,還得操心三個孩子的成長,這擔子委實太過沉重了。
虞憐牽著小果兒的手,小果兒眼睛亮晶晶的,將腦袋趴在嫂嫂的大腿上,眸光孺慕依賴。
“祖母,我們雖為農家,卻不可因為身份微小不學字,不讀書,不識字,讀書乃是明理之路,他們還小,合該念書識字,才不會白活一輩子。”
“哪怕一輩子生活在這鄉下疙瘩,沒法回到京城,沒法回到從前的日子,一輩子在鄉下種田,那又如何?該念書還得念書,否則怎麼會懂得思考,怎麼會明白世間真理?明辨是非?”
老太太看了孫媳好一會兒,對上那雙乾淨清亮的眸子,心中情緒翻滾……孫媳這樣的女子,假如不是入他家的門,也不知會嫁給什麼樣的男子,會有怎樣的前程。
她這樣的胸襟見識,不是普通高門閨閣女子能有的。
“隻是這樣一來……你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何況剛建了房子又請人開荒翻地,恐怕家裡的銀子已經快要見底了,還要養一個教書先生,怎麼周轉得過來?
虞憐笑笑說:“這些您不用擔心,我自有章法。”
祖孫倆說了會兒話,這時華詹從屋裡出來了,聽說這事後,讓兒媳進屋休息。
“我帶他去鎮上醫館。”
虞憐看了眼華天曲,少年也點點頭,目光有些羞愧。恩人一晚上沒睡,還想著他會不會受人蒙騙,專門跑了一趟,又怎麼好再麻煩她?
她掏出五兩銀子給公爹,囑咐道:“路上慢些。”
華詹駕著馬車帶華天曲去他家把趙寡婦送去鎮上醫館,虞憐回屋睡覺,這一覺醒來已經下午,日頭正曬,三個孩子在院子裡捉蟲子要喂雞喂鴨。
虞憐走出來,小果兒立即放下裝蟲子的小罐子跑過來,本來想撲到嫂嫂身上,想著自己剛碰過蟲蟲,就不敢把手往她衣服上碰。
虞憐問道:“祖母和娘還有梅姨娘去哪兒了?爹回來沒?”
小果兒:“爹還沒回來,娘在屋裡做針線活兒,她說要繡帕子荷包拿去鎮上賣銀子貼補家用,祖母和梅姨娘去了河邊那塊地。”
“祖母說嫂嫂太辛苦了,讓我們不要吵你睡覺,還說要多乾活兒,給你分擔。”
小果兒小心地仰頭看著虞憐:“嫂嫂,我們念書真的給你造成很大壓力嗎?那果兒不念書了,果兒本來就是女子,姨娘說女子不用念書的,以後嫁給小戶人家做正頭娘子就好了,果兒會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