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落蘇小時候參加彆人的婚禮,也曾羨慕過那些新娘子,漂漂亮亮,光彩奪目,好像每一個小女孩在未經世事的時候都曾有過一個夢想,那就是當新娘子。
後來她的夢想被現實撲滅,明白再美麗的新娘子婚後都要為男人生兒育女,為雞毛蒜皮計較,忙碌在油鹽醬醋和家庭瑣事之間。那些說女人當新娘子是最美的一天的那些人,或許早就知道,很多女人過了那天就不會再美了。
她固執地認為婚禮根本不是什麼祝福,而應該是一場祭奠。
祭奠一個女孩最美的時刻,也祭奠過了這個最美的時刻,一切就不複存在的悲哀。
直到愛上陳嘉遇,她發現那時的自己太過悲觀了。
有的婚禮的確是祭奠,但她和陳嘉遇不是。
他們遲到多年依然令兩個人都熱切期盼的婚禮,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婚禮,兩人推遲了要孩子的時間,因為喬落蘇不想在懷孕的時候穿婚紗。
定製婚紗要等二個月,喬鴻卓非得在全市唯一一家六星級飯店的頂級宴會廳,也至少排隊半年,再加上得挑黃道吉日,天氣太冷太熱也都不行。多方綜合考量之後,婚禮終於被定在了四月末,春暖花開的時候。
喬落蘇發現辦個婚禮,除了當事人她自己,周圍的人全都操碎了心。
對於什麼宴廳什麼日期,她向來是覺得無所謂的。
陳嘉遇本來也覺得無所謂,但都是長輩的心意,喬鴻卓花重金請的算命先生也不能浪費。
自從和女兒冰釋前嫌,喬鴻卓又有了那股子在她身上猛猛砸錢的衝勁了,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喬落蘇說過不要這樣,可他不聽,拿出裝病那套。
——老都老了,還能活幾年,能給你花多少錢呢?
——我說不定哪天就癌症複發要死了,你還不讓我開心。
得,那就讓他開心吧。
喬落蘇拿他沒辦法,隻好勉強當個小富婆。
喬鴻卓開心著開心著,倒是精神頭越來越好,半點不像得過癌症的,頭發都油光瓦亮了,沒事還去社區的體育館和中學生搶羽毛球台。
喬落蘇覺得這人沒準能活個八十歲,活到喬星淵生孩子。
婚禮她沒什麼好準備,全都是雙方父母在忙,喬鴻卓負責出大部分錢,陳父陳母負責出大部分力。那天和陳嘉遇去婚紗店量了個尺寸,似乎就與他倆無關了。
但也不是完全無關。
雖然現在都流行在網上發電子請柬,兩人卻都想給關係好的朋友送上實體請柬,留作紀念。
夫妻倆熬了一個大夜,用儘畢生的繪畫功底和審美能力,終於設計出一版滿意的成品。
請柬底色是天空藍,畫上似的潔白雲朵和一架簡筆飛機。
飛機上的男孩是他,雲朵上的女孩是她。
內頁翻開是一座立體建築,外形像一排城堡,但仔細一看,是七中如今的教學樓。
正文上方以兩人的合照作背景,照片裡的陳嘉遇穿一身軍禮服,喬落蘇穿著天藍色禮服裙,甜甜地偎在他肩上。
“老公你好棒啊。”看著屏幕裡軟件合成的大致模樣,喬落蘇看得兩眼冒星星,“這個雲,你畫得和真的一樣,還有暈染誒。”
陳嘉遇轉了轉觸控筆:“是這筆刷不錯。”
話說得謙虛,臉上得意卻一點沒少。
喬落蘇伸手去拿筆:“我也要畫畫。”
陳嘉遇笑著給她,手臂順勢摟過去,搭在她肩上:“想畫什麼?”
“我看看啊……”喬落蘇索性把腦袋靠在他頸窩,拿著觸控筆在空白處試了試手感,寫下他名字。
——陳嘉遇。
她寫他名字的時候,會忍不住把“遇”的最後一筆拖很長,最後提起一個小彎鉤。
似乎第一遍不滿意,又寫一遍。
最後寫到滿頁都是他名字。
男人摟著她笑:“就這麼喜歡我名字?”
“是啊。”喬落蘇用粉紅色筆刷把每個字中間的空白都塗滿,畫上一顆顆小心心,“好喜歡。”
陳嘉遇望著她,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喜歡就好。”
喬落蘇有點意外地回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睛,同時也聽見他的話:“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啊?”喬落蘇驚訝地睜大眼睛,“是後來取的嗎?”
“嗯。”他揉了揉她的腦袋,讓她放鬆下來,“我親生父親也姓陳,本來爸媽接我出福利院後,沒打算讓我改名的,但我剛到家就先後生了兩場病,還有一次車禍,差點沒命了,媽就說是不是得改個名字,換一換命格。”
喬落蘇聽著皺起了眉頭:“還有這回事嗎?”
陳嘉遇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我是不信什麼命格的說法,隻是覺得有點倒黴,但改名字在我看來未嘗不可,畢竟以前的名字我不是很喜歡。”
喬落蘇眨了眨眼睛:“你以前叫什麼?”
“單名一個垣。說什麼生辰八字五行缺土,所以起了這名字。”男人輕扯了下唇,“我不信這些,就想看看我不要這個土,能活成什麼樣。”
喬落蘇彎唇笑起來:“果然是你啊。”
聽著就是他能乾出來的事兒。
不信命,不信神,隻信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