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她的赤貧。
馬勝男給她看的那些小視頻中的女主會為了愛情和自尊將支票撕碎。換做她,她會感激涕零,在心裡刻下對方的名字,十年、二十年,依舊感謝,依舊懷念。
所有,人們才會說:你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狄煜。”她輕聲叫住氣鼓鼓、像隻生氣的河豚的狄煜。“狄煜,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感謝那筆錢。”
“比自尊還要重要?”
她盯著狄煜的臉,原本若火焰般炙熱的目光倏然冷卻。她聲音不高,他聽得清楚明白。
“狄煜……我家……我……”她用力抿唇,將想說的話吞下肚,她展露笑顏,隱藏悲涼:“我接受過許多人的幫助。我也希望能幫助大家,回饋大家。我始終認為堂堂正正接受大家的幫助並給與回饋也是一種自尊。”
“所以你才送我筆記本。”
“……嗯。我很感謝你。”
那些少年的情愫,停留下那一天的少年時就好了。
水汐的眼睛一下亮了,目光深處有點點星火正在燃燒,充滿希望。她壓著聲,像在和狄煜對話,又像在自言自語。“我會好的,我一定能好的,我一定能。”
那目光,灼得狄煜的心有點痛。
他終於明白母親張思睿所說的:階層。
水汐在乎那兩千塊錢,那錢給以給她加菜。而他家為了他讀書在學校買了七百多萬的房子,還雇了保姆。
狄煜找到歐陽騰:“你查清楚沒?”
“少年人,你不說要自己去了解她嗎?”
“她的家境你上回問清楚了,對吧?”
歐陽騰喝了口水,歎了口氣。
單親家庭,父親好吃懶做,因為家裡太窮母親和彆人跑了,家裡有一個光宗耀祖的弟弟。
四歲,家裡洗碗掃地全是水汐的任務;五歲她開始學著喂豬,身上有道被豬咬的傷疤;六歲,開始學著做飯;七歲,承包房子裡所有的活;九歲,砍柴、種地也全給了她。
狄煜聽著那些不可置信的數字,瞪眼張口。
“閉上嘴巴,少年人。”
水汐家是鄉裡最貧困的,家裡真真正正做到了家徒四壁,是真正的赤貧。
隻有一張床,爸爸和弟弟睡。
水汐自己在豬圈旁的小房間用撿來的木頭湊合搭了張床,家裡沒豬後她住進了打掃後的豬圈,因為更暖和。家裡冬天沒火,夏天沒風扇,沒驅蚊片。一年到頭她身上沒幾塊好肉。
政府會扶貧,但她爸讓政府給他找個老婆照顧他的生活。
政府給的樹苗、小豬、小雞,被他爸拿去換酒。
家裡兩條豬,他爸讓她背下山賣掉,賣豬的錢拿去換酒,打牌。
“她才十六、七歲啊!一條豬兩百多斤。硬生生背下山。村裡一般不要女人殺豬,有些人看她可憐,知道她會,給她錢讓她殺,給點豬下水便算是吃了一頓肉。”
讀高中水汐沒給錢,這是學校對唯一的優等生的照顧,連零花錢都是學校給的。
狄煜回教室時,水汐拿著題請教費斐,她目光專注,溫柔卻又有力。
你還沒有我家的豬重。
那天,水汐背起他,語調輕快,腳步輕鬆。
她今天欲言又止,一度想要說出她的困難,卻隻是笑笑,未曾有任何抱怨。
人為什麼會被一個人吸引?
是先吸引人後生出了喜歡?
還是先喜歡,而後被吸引?
下晚自習狄煜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