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躺在榻上, 一動不動,愣愣的任由皇阿瑪厚實的手掌心在左膝蓋上來回的揉搓。
從他的視線, 隻能看到康熙皇帝弓著的背影和抖動的右邊肩膀。 小太子感受到藥酒被揉化開以後,產生的一股股辣辣的熱力,從膝蓋一直穿行到心臟,讓整個身體都熱乎起來,溫暖的,又是安全的, 眼皮一合, 困意就洶湧而來。
“胤礽,下次可不要這樣呆傻了。你看你這膝蓋, 待會兒估計要發青。不能仗著年齡小就不知道愛惜身體, 那些大臣們能跪在地上, 是因為他們的膝蓋上,都是綁著護膝的棉墊的。” 康熙皇帝一邊手上不停,一邊教訓小太子。
“恩。” 小太子迷迷糊糊中回應了皇阿瑪一句。他今天一上午基本都在和嘟嘟交流,實在是耗了心神, 剛剛又有一陣子被寒氣入侵, 這乍一暖和,人一放鬆, 可不是堅持不住要睡了嗎?
康熙皇帝聽著聲音不大對勁,停了手,抬頭一看,嗬, 這是要睡著的架勢啊。
把小太子的褲腿放下了,給蓋好被子。輕輕的走出暖閣,坐回禦案後麵。眉頭卻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孫老禦醫不是說太子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嗎? 這到午休時間可還有一個時辰,就累的睡著了居然。
康熙皇帝拿起禦案上的一本奏折一邊批閱一邊等太醫。 哪知剛剛落下幾筆就看到了氣喘籲籲的,勉強穩住身體給他行禮的梁九功和孫老禦醫。
原來梁九功一直在禦書房門口一邊守門一邊候著皇上的吩咐,聽到皇上的一聲急呼,“請太醫”,慌忙之下,也沒想到去喊小太監,自己直接向太醫院的方向飛奔。 禦書房裡麵可就皇上和太子兩個人,不管哪個,都是傷不得的啊。
也是湊巧,在半道上就遇到也是要回太醫院的孫老禦醫。 孫老禦醫一看到梁九功那著急忙慌的樣子,也嚇到了,以為是皇上出事了,就跟著一隻胳膊拉著他的梁九功,一起往乾清宮跑。那速度,真的讓人想不到是天天自稱老朽,慢慢騰騰的孫老禦醫。
康熙一看兩人這幅模樣,就知道是誤會了。怕他們吵醒小太子,就打個手勢讓他們小聲點,自己低聲道:“是太子的左膝蓋剛剛受了點寒氣,現在在裡邊兒睡著了。孫老禦醫來的正好,你給太子仔細的診脈,和朕說實話,到底太子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
梁九功和孫老禦醫一看康熙皇帝端坐在禦案後麵,還在批折子,也知道是誤會了,兩個人大大的送了一口氣,差點都一屁股坐地上。
深呼吸幾下,緩了緩,孫老禦醫跟著康熙皇帝來到裡間的小暖閣,就看到太子殿下躺在榻上,睡得沉沉的。 康熙皇帝彎腰把被子拉起一個角,又親自卷起小太子的左褲腿,讓孫老禦醫查看。
摸了摸小太子的左膝蓋,孫禦醫覺得沒有大礙,已經用藥酒揉過了,後麵幾天注意保暖,繼續揉揉就好。可是待給小太子這一診脈,老禦醫的眉頭也和康熙一樣皺了起來。
康熙皇帝給太子又重新放下褲腿,掖好被子,君臣二人出了暖閣,來到禦書房旁邊的偏殿說話。
“回皇上,太子的膝蓋沒有大問題。 這幾天注意膝蓋保暖,不要再受寒,繼續用藥酒多揉揉就好。” 老禦醫頓了頓,在心裡歎了口氣,太子殿下膝蓋的傷一看就是跪出來的。又想到那個脈象,不由的有點難過。
看了看皇上的麵色,滿是擔憂,孫禦醫壯了壯膽子,繼續說道:“皇上,太子殿下的身體雖然已經大有起色,可是最好還是再好好養著一段時間,現在不宜勞神。”
康熙皇帝一愣:“不是身體的原因?是因為勞神?”
“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身體確實是在好轉。此番沉睡,乃是因為耗費心神引起的。”
康熙皇帝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不說畫了那樣的一張漏出去就震驚天下的地圖,單就因為看到賤籍倆字,都能在心裡憋半天思慮那麼多,還跪下來求他,可不是耗費心神嗎?
心裡沉甸甸的,滿不是滋味。捏捏眉心,示意孫之鼎坐下說話。
“謝皇上賜坐。” 隨著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孫老禦醫的心卻是提了起來。皇上的賜坐,可不是容易坐的住的。
“孫之鼎,你祖籍陝西,可知道山西,陝西樂戶的由來嗎?”
孫老禦醫被這句話嚇得差點掉下凳子。 瞄了一眼皇上,見沒有異樣,才穩穩心神開口:“回皇上,微臣知道。前朝永樂皇帝在奪取大明江山後,將擁護建文帝的官員的妻女罰入教坊司,充當官妓,世代相傳,久習賤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