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1 / 2)

等胤礽當做寫大字一樣的寫了大半個小時, 才又回到弟弟們聽故事的房間。剛剛一進去, 就被拉著坐在床頭, 做了臨時裁判。

“太子二哥,你說小豬是不是很笨很傻?連自己喜歡吃的雞蛋的樣子都記不清,還相信壞猴子說的話。”

八阿哥黑葡萄的雙眼在他白白嫩嫩的皮膚, 以及床頭蠟燭光的襯托下, 就跟床頭那個小鬨鐘上麵的黑寶石似的,熠熠發光, 特彆的明亮。

遺傳了自家美貌親娘眉眼的八阿哥, 可能智商情商還遺傳了康熙皇帝, 明明是幾個小阿哥裡麵年齡最小的一個,有時候卻是最通透的那一個。

“太子二哥,八弟說的對嗎?胤祚覺得,小豬隻是出於對小猴子的信任。”六阿哥不認同,心思純淨的他, 接受不了大家對於小豬笨的評語。

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覺得,不是小豬笨, 而是六弟傻。不過他們也想知道, 太子二哥的看法兒。

被弟弟們眼巴巴的盯著,胤礽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對於這些童話故事, 真的是沒啥感覺。隨著轉頭看向一貫沉默的七阿哥,“七弟,你說那?”

七阿哥發現六弟和八弟瞬間都朝他看過來,為難的皺了皺眉, “太子二哥,胤佑覺得,小豬察覺到了籃子的蛋比他知道的雞蛋小,還相信了小猴子的說法,有點兒粗心大意。”

聽到了七弟的回答後,找到了切入點的胤礽,阻止了一下語言,慢慢開口,“恩,這就是一個態度問題,太子二哥認同七弟的看法。”

“小豬察覺到籃子裡麵蛋的大小不對,卻粗心的沒有去核實籃子裡的是不是雞蛋,小猴子偷懶沒有回去取雞蛋,卻騙小豬去了。”

“孤的想法兒就是,你們以後,如果交朋友,就找和小山羊和小狗一樣誠信的孩子,對於小猴子這樣會撒謊的娃娃,就要小心一些,不要付出信任。”

“當然,關鍵是做事的時候,態度要認真,既然知道母雞大嬸兒家裡有雞蛋,為何沒有直奔母雞大嬸兒家去,一直在路上偷懶耽擱?”

四阿哥點點小腦袋,“太子二哥,我懂了。”小豬的信任,錯付了對象。看人要看準,交朋友要謹慎。要好好對待好朋友,狠狠的揍壞朋友。

五阿哥聽的迷迷糊糊的,既然交朋友這麼麻煩,那就不交朋友就好了。反正禦膳房雞蛋很多,足夠他們吃的。

六阿哥想到太子二哥說他學畫不認真還偷懶的事兒,垂著小腦袋,不說話。

七阿哥一樣明白的點點頭。小豬就是不認真,要雞蛋當然是去母家大嬸兒家,跑去問小山羊和小狗狗做什麼?

八阿哥還是疑惑的看著太子二哥,心想著,太子二哥說了這麼多,不還是說小豬笨嗎?不光不會交朋友,還不會做事兒。

胤礽捏了捏八阿哥臉頰上胖出來的那塊小肉肉,“如果小豬真的是笨的像瞎子一樣,那小豬就看不出來,籃子裡的蛋不對勁的地方。”

“看出來卻懶惰的不去檢查核實,輕信小猴子,就是粗心馬虎的態度問題,或者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然,不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斷,卻相信小猴子的說辭,這也是一種笨。”

八阿哥抱住胤礽的手臂,順勢撲倒胤礽懷裡,“太子二哥,胤禩懂了。胤禩一定細心認真,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這一行動,好嘛,幾個小阿哥都一起撲了上來。

四阿哥覺得自己也是大哥哥了,雖然有點羨慕,卻是忍著不和弟弟們爭太子二哥身邊的位置;五阿哥看了看自己肥胖的體型,太子二哥身邊好像沒他的地方了。嗚嗚,胤祺這次一定要減肥。

兄弟們又玩鬨了一會兒,到了睡覺的時間,都困了。一個個的乖乖的閉上眼睛睡覺。

一夜無話。四天後的上午,胤礽跟著石溪道人上繪畫課。

胤礽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繪畫天賦,但是這幾年下來,他跟著石溪道人堅持不懈的學習畫畫方麵的各種知識,好像也非常喜愛這門藝術了。

石溪道人還是以前在宮外頭的自由打扮,尤其喜歡穿一身洗得發白,破破的舊衣服。因為他覺得舊衣服比新衣服舒服合身。當然,石溪道人也沒有沾染上宮裡的濃濃的皇家氣息,依舊是一身落拓不羈的風雨山水。

他看到少年太子和往常一樣的,端坐提筆,自己也和平時一樣,保持沉默。可是少年太子一筆過後,他仔細觀察畫板上的線條,就不由的皺了皺已經皺紋很深的眉頭。

“筆鋒遲疑不決。今天太子殿下的心,不定。”

胤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他還以為經過這幾日的連番調整,已經把自己紛亂的情緒都收拾好了。沒想到老師一眼就看了出來。胤礽坦言,“老師,孤很抱歉。這些日子,孤好像確實是心裡有事兒。”

石溪道人眉間的溝壑更深了,“太子殿下先把這幅《五月石榴》完成。”

胤礽靜默片刻,又細細的對著窗外那株開的滿樹紅火,繁榮富貴的石榴樹看了幾眼,終於是沉下了心來,集中注意力,把自己完全的沉浸在麵前的畫板上。

排除一切心思雜念,遵守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意願,近乎全部是依靠本能的反應,連續沒有休息的畫了兩個多小時,少年太子順利的完成了這幅大約寬二尺,長三尺的《五月石榴》。

“難得今天太子殿下的用筆,還是如此的天然誠實。”石溪道人暗暗點頭,好像這位太子殿下,總是會在你給他下了定論的時候,送你一份驚喜。

“中間這朵半開的石榴,看起來有些拿不定主意,是開花還是不開花。不過,還是難掩一股大大方方的質樸坦誠姿態,沒有絲毫小氣扭捏之態。不錯。”

“最後畫的這朵石榴花,卻又開的紅豔耀眼,像一朵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好似鳳凰浴火重生,一股意欲翱翔九天的磅礴氣勢撲麵而來。”

“石溪在此恭喜太子殿下了。”

胤礽鞠躬行禮,“今兒多謝老師提點。孤本以為自己隻是在妥協的接納。深入本心,一番探討,才發現自己發自內心的放不下,舍不得。既如此,當然是順從本心,隨性而為。”

畫最後那朵石榴花的時候,內心深處的那個小人的他,終究是忍不下心,讓它還沒有盛開,結果,就枯萎掉。

身體更是更迅速的做出反應,起手向上,筆鋒大開大合,花開絢麗,好像那簇明亮熱烈的火花,把他這幾日的猶疑不決,糾結煩悶,都給燒的一乾二淨了一樣。

石溪道人點了點頭,和胤礽一起,把畫板抬到外頭走廊的架子上,讓其快些陰乾。

師徒二人就坐在無逸齋外頭的小亭子上,喝茶聊天。

其實他也早已知道,麵前的這位太子殿下,其實並沒有什麼繪畫天賦,但是讓他驚豔的卻是,太子殿下他可以不需要天賦,直接用心,手繪心曲。

想到今兒太子殿下在這幅《五月石榴》中使用的手法,以及表達的意境誌向,石溪道人的心裡,也難免的也有了一些波動。

就好像這春夏之交的暖風一樣,總是和其他時節的不同,吹得少男少女們春心萌動,吹的他這樣的老僧人也跟著心潮起伏。

人活在世上,哪怕是出家為僧又如何?隻要一天離不開五穀雜糧,就一天脫離不了這人生五味,人間八苦。

這幾年相處下來,他當然看的非常明白,看似和藹和親,無欲無求的太子殿下,一直以來內心深處對於他大婚之事的抗拒。當然,他現在也得到了太子殿下即將大婚的消息。

剛剛太子殿下通過這幅《五月石榴》中的半開的石榴花,所表達出來的無奈糾結,他也都看在眼裡。想“舍”卻又舍不得,想“取”卻又不出於自願。

這讓他想起來自己年輕時候的事兒。拒絕家裡親友給安排的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一心一意的堅持要出家求道的艱辛過程。

其實那個時候,他也曾經猶豫仿徨,糾結徘徊過很久,很多次。生而為人,人世間親情倫理,豈是那般容易割舍的?他再是性情古怪,嗜畫如癡,也不會對家人親友沒有絲毫的留戀眷顧。

不過都是“取舍”二字罷了。

“太子殿下能想通就好。即使石溪年輕出家,到現在已然一生,也還是一個平常的凡夫俗子。吾等既然皆非神佛,又怎麼能真正的做到神佛的大“舍”?”

“全然的放棄萬丈紅塵,世間因果,沒有任何牽絆的,隻去追求自己的“道”,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更不是心係天下蒼生,萬民福祉的太子殿下,能夠做到的。”

“既然身為凡人,當是要順其自然的隨心隨性,儘情而為。切莫為外物困擾,流於表相,抗拒自己內心的真情實感,導致無法彌補的遺憾。”

聽到向來沉默寡言的老師難得的說了這麼一大番話,胤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站起身恭敬的給這位算是半個“知己”的老師,續上一杯清茶。

石溪道人和他一樣,已經習慣了獨自享受,自己內心深處那份永遠無法排揎的孤獨和寂寞。今兒能對他用這份心思,讓胤礽著實有些驚訝又感動。

既然他身邊的人都對他這麼信重,他也舍不得讓皇阿瑪,烏庫瑪麽,阿茹娜格格,弟弟們有任何的傷心失望,那麼就這樣順其自然好了。

想想他這幾天的壓抑糾結,真的是有點兒好笑,有點兒像那個什麼,“婚前恐懼症”一樣。

怪不得大家都說一婚容易,二婚艱難,尤其是他這樣一婚了快上百年還失敗的類型,再次跨進婚姻的“圍牆”,真不是嘴巴說說就能鼓起勇氣的。

少年太子搖了搖頭,望著無逸齋周圍這片百花盛開,欣欣向榮的晚春景色,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回答,“胤礽謝老師的勸告。”

“孤剛剛做《五月石榴》的時候,已然清楚的明白,自己做不到老師的“舍”。孤內心深處取舍的天平,傾向於“取”。老師放心,孤的性格,估計永遠都不會舍得這繁花似錦,滿園春色。”

“晚膳後,孤就去西山打大雁做納采禮。”

石溪道人乾瘦的臉上全是鄭重,“太子殿下能夠有此決定,乃大清國萬千子民的福氣。”

少年太子腳步輕鬆的離去後,依然靜坐涼亭的石溪道人望著他那挺拔的,稍顯清瘦的背影,不由的回憶起來,上次如誘大師和他辭行的時候,諄諄叮囑的話。

“石溪老友,吾等雖然入了佛門,可還是大清國的子民,每天承受大清老百姓的香火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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