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乾清宮門口的漢白玉台階上, 胤礽極目遠眺自己的那座流光閃動, 絢麗奪目的毓慶宮黃琉璃瓦歇山頂, 心裡感慨良多。
位於齋宮東側,奉先殿傍邊, 內宮和外宮之間的毓慶宮, 也就是後來曆代大清皇帝齋戒, 進學讀書的地方,是在前朝奉慈殿,也就是前朝太子東宮的基礎上修建而成的。
目前它還隻是有四排長方形的院落組成,沒有曆史上大清末期時候的規模宏大。一個兩進的大院落,三排院子的布局都是麵闊五間,進深三間。
正門前星門, 門內是一個小院落,西牆開了陽曜門與齋宮相通。穿過這個小院向北走, 祥旭門為第一大進院落, 正殿惇本殿,東西配殿各三間,現在是詹士府官員們議事辦公的地方。
第二大進院是走道假山花園等等,東西兩側各有圍房十多間,由此直達第二個大進院,也就是毓慶宮的正殿,工字形的殿宇建築,前簷明間開門,次間、梢間為檻窗式樣, 後簷明間接穿廊與後殿相通。
胤礽的寢殿就在後簷,小阿哥們來毓慶宮留宿,也是住在這裡。
後殿的正室明間懸著一塊匾,上麵寫著“繼德堂”三個大字,除西次間為毓慶宮之藏書室外,其餘的房間都是留作未來的太子妃和太子側妃們的居所。
最後麵一進院子是黃琉璃瓦懸山頂的後罩房,是留給將來胤礽的女兒們的住處,東西兩側有耳房數間,目前隻住著當值宮女,與東西廡房轉角相接。
所有毓慶宮的建築都是隨著地勢高低的走向,玲瓏起伏,一道清溪橫貫其間,好似銀河傾瀉而下,而後殿的院落就是順勢而建,成天橋貫通銀河的姿態,並且按照織女仙界閨閣的名字,稱呼為雲錦宮。
整個毓慶宮內各個角落地方都裝修的極為考究,精致,典雅。尤其是後殿內以隔斷分成的那些小房間,其門或真或假,構思精妙絕倫,向來有“皇宮小迷宮”之稱。
而毓慶宮屋頂采用的歇山頂建築式樣,在規格上僅次於太和殿和乾清宮的廡殿頂,共有九條屋脊,一條正脊、四條垂脊和四條戧脊,因此又稱九脊頂。
屋脊上裝飾有各種脊獸,其中正脊上有吻獸或望獸,垂脊上有垂獸,戧脊上有戧獸和仙人走獸。
當然,毓慶宮的屋頂脊獸裝飾也是僅次於太和殿和乾清宮的等級規製。
結合了直線和斜線的幾何美學優點,線條完美流暢的歇山頂,本來在視覺效果上,就給人一種棱角分明,結構清晰的感覺。
自前朝到現在,隨著歇山頂式樣建築的不斷變化,越建越高大不說,其收山的尺寸規格也是越縮越小,正脊的規格反而不斷加長,這使得毓慶宮的建築看起來更加的高峻凝重。
可是對於胤礽來說,這些都不是他看重的。在他眼裡,毓慶宮最好的,最關鍵的地方是,它在整個紫禁城的位置。
胤礽可以從紫禁城的前路景運門這裡,直接去乾清宮,禦花園,慈寧宮,慈仁宮;還有兄弟們住的南三所;無逸齋,箭亭,內務府,等等這些他經常活動的地方,都不需要經過康熙皇帝的後宮。所以說毓慶宮的位置非常的巧妙高明。
當然,隨著他和兄弟們年齡的增長,在太皇太後和皇貴妃有意無意的約束下,後宮中的妃嬪們平時也都不敢去禦花園閒逛了,雖然她們以前也隻是偶爾結伴去賞個花而已。
胤礽清楚的記得,公元一六七九年也就是康熙十八年,他的天花剛剛痊愈不久,康熙皇帝特地祭掃了方澤、太廟、社稷等等,向天下臣民宣示了這一國之喜訊。
隨後就開始籌建這座以示對大清太子恩寵的毓慶宮,當時皇阿瑪是這麼對他說的,“毓,稚苗嫩草遍地而起,天生地養,孕育無限生機;慶,福慶,吉慶,福澤。《國語·周語》中寫道,有慶未嘗不怡,特彆標注,慶乃福也。”
“毓慶宮,建於奉先殿和齋宮之間,太子沐浴在先祖們的榮光下,就有了先祖們的保佑,會在天地萬物的滋養下,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繼承先祖們的聰明勇敢,睿智通達。”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其中的每一個字,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初來大清,懵懵懂懂的,壓根兒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更是沒有心思去深究。
毓慶宮剛剛建好的時候,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太過奢侈華麗,金碧輝煌的讓他怎麼也喜歡不起來。雖然毓慶宮的吃穿用度比乾清宮還好,可他還是更喜歡跑乾清宮,覺得那裡更有人味兒,住起來更舒坦。
康熙皇帝以為他嫌棄毓慶宮不夠華麗精致,就更加使勁的朝毓慶宮裡麵送那些稀世珍寶,曠世古玩。
後來他開始學習四書五經,熟悉了儒家文化,明白了毓慶宮的意義,也明白了康熙皇帝費儘心機的,想要讓他平安健康長大成人的那份舐犢之情。
雖然他知道那時候康熙皇帝為的是“保成太子”,不是他。可他還是動容,感動於康熙皇帝毫無保留的一腔父愛,當然也就更加的內疚不安,因為他不是“保成太子”。
後來他和康熙皇帝說清楚了他的來曆後,雖然大家默契的和睦相處,把所有的過往都遺忘,可他還是有一種在大清做客的感覺。
他沒有康熙皇帝背負的,對愛新覺羅家,滿清八旗,乃至整個天下的,那種非他不可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也沒有阿茹娜格格對這片生他養他兩輩子的華夏大地,那份兒深深的恩怨糾纏。
所以在他被山門中人打了一掌,奄奄一息的躺在去玩具處的路上的時候,雖然是死命的吊住一口氣等待救治,可他對於離開這個世界,卻也是沒有任何的遺憾牽掛。
康熙皇帝看出來這一點,就在他將將脫離生死險境,傷勢都還沒穩定的時候,就按照他原先的計劃北巡,開始和俄羅斯的戰事,逼得他躺在床上接手了監國的重任,跟著留守的大臣們努力的學習如何處理國事。
胤礽承認,對於掌控人心這一方麵,他確實永遠也學不來自家皇阿瑪的果斷決絕。他也承認,他縱然對石溪道人的斷情斷親有所向往,可是更割舍不下這份親情和友情,做不到那樣的冷心冷腸,一生隻寄托於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