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2 / 2)

這不光是大清國,哪怕是英吉利的新興貴族們,也是貴族,不是平民百姓,更不是低等的奴隸。他們奮鬥,他們拿起武器衝進皇宮,是因為他們要和老牌貴族奪權,他們要給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社會利益。

而不是為了那些工人,農民的溫飽問題,更不是為了天下人都可以豐衣足食。

至於太子殿下提到的外患,就更讓他們羞愧。不管現在大清國如何強勢,大清的火器如何的先進,有外患就是有外患。他們的朝廷,還沒有騰出手來清理外患這是一個明白的事實。

至於朝廷為何沒有騰出手?當然是因為大清國的底子太薄,滿打滿算這也才發展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剛剛結束八年內戰;剛剛從荷蘭強盜手裡收複了琉球;剛剛打退了北邊羅刹國的侵擾;剛剛清理了東南沿海的倭寇。

所以,他們這些享受了國家的大發展第一波福利的人,還沒有給國家,給朝廷,給辛勞做事上交賦稅的老百姓做出一絲一毫的貢獻,又有什麼資格,對著這些每天兢兢業業處理國家大小事務的老頭子們指手畫腳?

麵色發紅的學子頭頭,想到他們秘密商議的那些問題,強忍著安坐在兩旁的那些老頭子們一臉得意洋洋的,對著他們投過來的輕視眼神,又問道:“太子殿下,現在女子學院慢慢的多起來,女子們開始和男子們接受一樣的教育,開始走出家門做事。”

“我們猜測,將來他們估計還會要爭取和男子一樣的自由待遇。相親的出現,婚俗禮儀的改革,以及朝廷對婚姻年齡的強製規定,應該就是朝廷對此事的初步應對。”

“請問太子殿下,您對於《神曲》的作者提出的自由精神,自由的思想和自由的愛情,有什麼看法?”

胤礽輕輕搖頭,“《神曲》的作者但丁,有著一段悲傷的初戀,初戀情人的悲慘命運和早逝,更是讓他終生難忘。”

“但丁先生借維吉爾之口說出來了自己的悲傷和憤怒。自由是一件寶物,值得用生命去換取;人有了自由的意誌,才能創造和享受生活;而自由的愛情則是要達到的一種至善至美的境界。”

頓了頓,掃視一圈對此很是不讚同的官員們,又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等著他的“但是”的年輕學子們,少年太子慢慢的接著說道:“對於至善至美,我們現在的大清國,可謂是滿足了第一個條件,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

“第二個條件,豐衣足食,京畿地區和江南各地也基本上實現了。第三個條件,自由的意誌,新式學院的學子們,包括女孩子們,基本上也都多多少少的有了一點點。”

“如此一講,好像我們大清國可以慢慢的開始實行自由婚姻了,可是孤有一點不明白,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自由,剛剛那個問題的本源所在。自由,到底是什麼?你們想要什麼樣的自由?多大的自由?多寬的自由?”

官員們聽到這裡,提著的心就放了下來。一個個用眼睛的餘光對著這些離經叛道,天真無知的年輕人“哼哼”。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長大,又在兩家長輩的安排下舉行了全國人民都真誠祝福的大婚之禮,小夫妻來和和美美的過小日子,不知道比你們那些不知所謂的自由婚姻強多少倍。

默默低頭思考的年輕人們,都說不出來他們要自己選媳婦那句話。不說他們有的已經成親了,妻妾都有了,就是還沒大婚的,他們也不敢說。

憑啥人家千嬌百寵養大的姑娘給你白白的三挑四選,選不中的後果誰負責?讓人家小姑娘後麵還怎麼嫁給其他人?

現在這麼一琢磨,他們又發現,定親之前,相親,雙方互相見上一麵,就已經是極限。他們也是男子,將心比心的說,他們也不想娶一個被其他男人挑選剩下的女子不是?

胤礽看著他們妥協的神情,在心裡默默歎氣,剛剛要說話,就又一個後排的學子麵色赤紅,急衝衝的開口:“太子殿下,您對於英吉利的革命運動,追求分權製度;對於他們批判宗教和神權,確立人權,有什麼看法?”

滿殿的人都被他驚到了,包括他的學友們。都對著他齊刷刷的看過來,可是這個年輕人卻是一臉倔強的麵對胤礽,神情迫切的想要得到回複。

然後滿殿的人又齊刷刷的看向胤礽,包括胤礽後麵,和他隔著一道屏風的康熙皇帝。

胤礽沒有生氣,也沒有激動驚愕,自從他意識到這些學子是留洋回來的以後,就一直在等著他們問出來這個問題。如果他們沒有勇氣問出來,他才是失望。

於是大家就驚奇的看到,他們的太子殿下好像是笑了,對著那個莽撞無禮冒犯皇權的小子笑了,還是一種鼓勵安撫的笑。

“首先,孤很高興,英吉利的人們快要得到他們想要的社會製度。其次,孤很高興你有勇氣問出來。”

激動莫名的年輕人在太子殿下的注視下,慢慢的平靜下來,屏住呼吸等著回答。

“法學家格勞秀斯在六十年前發表了一本巨著《論戰爭與和平法》,他認為,法的原則不是導源於神,而是導源於人的本性;自然法萬古長存,上帝也無法改變。”

“孤對法家稍有研究,所以有一點孤想要和你們確認,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神學,上帝,《聖經》等等,到底是不是由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利用宗教和基督教的教義,禍害國家,迫害老百姓的神職人員,是不是他們的人族同胞?”

“是他們的同胞。”另外一個後排的年輕人鼓起勇氣回答。是他們的同胞在迫害他們,不是神學,神學隻是一個工具而已。就好像我們殺雞宰牛用的刀一樣,刀有何辜?

胤礽對著他點了點頭,以示嘉許,“那麼,孤的個人看法,不是神學不好,也不是《聖經》荒誕無稽。隻是隨著英吉利生產力的大發展,英吉利的人們突然意識到,宗教的統治已經不適合自己的國家,他們到了一個應該改變的時刻。”

“《新工具論》、《知識改進論》、《論人》、《利維坦》等等書籍很好,社會契約學說和機械唯物主義也很好。唯物主義哲學家 F.培根認為世界是物質的,提出“知識就是力量”的著名口號,強調發展自然科學的重要性,也很好。”

聽到這裡,滿心滿眼的等著他們的太子殿下來一番長篇大論,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鎮壓下去的老頭子們就發現,他們怎麼聽不大懂?自己怎麼聽得迷迷瞪瞪的?

留洋歸來的學子們聽懂了,卻是越聽越驚訝,年紀小小,幾乎不出宮門的太子殿下居然懂的這麼多。他們,好像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班門弄斧?···

隻聽胤礽接著說道:“在這裡,我們要確立一個前提,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裡麵的知識,講的不單單是現在的蒸汽機,我們的老祖宗們在做鑽木取火的時候,也是一種知識。”

“西方國家的宗教統治到底如何,會有曆史做出最公平公正的評價。”

“但是知識是無處不在的,知識是不斷發展的,經過了幾千年的知識累計,英吉利人們忽然發現,信仰神對於他們的生活不再有幫助,反而是一種阻礙。他們認為,離開宗教,轉而信奉能給他們帶來實際利益的自然科學更為實在。”

“這是英吉利人們的信仰自由。就好像我們大清的子民,有的信奉道家,有的信奉佛家,有的信奉儒家,每個人都有選擇信仰的自由。這,也是人權的一種。”

“不管是哪個國家的老百姓,都應該有基本的發言權、信仰權、行為自主權,也有捍衛自己的基本人權,並為之進行革命的權利和自由。”

好,這下大家夥兒都聽懂了,可是各個都在心裡咆哮,太子殿下,這個話兒心裡有數就好,您不需要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皇上還在後頭聽著啊。皇上還想著愛新覺羅家可以千秋萬代的統治中原啊。

胤礽感受到了老頭子們內心強烈的情緒波動,也感受到了自家皇阿瑪瞪著他的視線。察覺到自己說的有點兒過的他,立馬停住這個話題,轉而討論起來“分權”。

“說到分權,孤想到了你們這些天的激進言論,你們對於家人的不理解產生的傷心憤怒,以及你們對朝廷某些政策的不認同,由此想到了一個問題。”

“打個比方說,孤或者你們,站在一顆高高的樹上,張開雙臂就能感覺自己是和鳥兒一樣的飛翔,特彆的自由自在,一陣風過來,臨風起舞的我們,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麵的小夥伴,喊著,你們快上來看,這裡風景好好。”

“大樹下麵的小夥伴成千上萬,你覺得,有多少人會願意爬上樹?願意爬樹的人中,又有多少人有能力爬上樹?”

“回太子殿下,很少,很少。”還是剛剛那個年輕人,這些天他和學友們在京城和其他人分享他們的學說,主張的時候,遇到的那些阻礙,不理解,甚至是鄙視,打罵。願意爬上樹和他們一起看風景的人,幾乎沒有。

胤礽又對著他點點頭,接著問道:“爬上樹的人中,有多少人不會後悔他們付出的辛苦,覺得非常值得?又有多少人會和你一樣張開雙臂自由飛翔,而不是著急從樹上下去,雙腳踏在安安穩穩的地麵上?”

“回太子殿下,幾乎沒有。”他們的學友們很多都放棄了。

“那麼,孤問你們最後一個問題,不願意爬樹的人就是錯誤的嗎?願意爬樹卻沒有那個體力或者能力,你又能說他們是錯的嗎?爬上樹後發現風景不過爾爾想要下樹的人,又有什麼錯?這不也是他們的自由,他們的個人權利嗎?”

“還有的人會說,樹上風景好,我知道了,你自己看就好,不必告訴我,更不必大聲嚷嚷。甚至有人說,你喊得太大聲吵到我了。這,又什麼錯嗎?這不也是他們的權利和自由嗎?”

人類天性中的懶惰和自私,讓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去選擇拒絕覺醒自我,拒絕進化成一個成熟理性的人。大哲學家康德曾經對此總結過,讓一個人保持不成熟狀態是如此的方便,如此的順從人類的天性。

如果有一本書直接告訴你學問;一個老師指導你的行為;一個大夫指點你的飲食等等,你就不需要做任何努力,也不需要動用自己的智慧。隻要金錢能夠解決的,你都不需要去思考;其他人很快就能替你把這些累人的事兒做好。

所以,你們現在如此激情四射的想要把人們都喚醒,讓他們塑造自我,可是你們很快就會發現,太多的人,不分性彆、年齡、種族,他們都會認為邁向成熟不僅困難重重,而且相當危險。

因為人性的複雜。

直接聽從統治者的吩咐是如此的簡單方便,哪怕是錯了,那也是統治者的錯,自己可以安慰自己,瞧瞧,多麼愚蠢的統治者。可是你一旦讓他們自己做決定,他們不光要承擔這個責任,還要獨自麵對決定後麵的未知。

那可能是個相當危險的未知,誰知道那?

反正他們會因此產生害怕,抱怨等等情緒。也所以,西方國家的資本主義革命先驅,大多不是死在皇權的手裡,而是死在那些“突然後悔爬樹”的人的手裡。

人性和世情就是這麼殘酷。

可是你能說他們有錯嗎?他們也隻是在行駛自己的基本人權而已。

人類的天性決定了,願意爬上樹,有能力爬上樹的人極少極少。哪怕是到了星際時代,人類社會也還是一個樹形的階級社會,極少數的人領導著大多數的人。

不管是西方神權的上帝神學;華夏皇權的儒家學說;亦或者資本主義的議會製度的自然神學,都不過是統治階級灌輸給思想不成熟的人們的一套行為理念而已。

那個年輕人呆呆的思考片刻,突然釋然的笑了起來,他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分權,讓大清國的所有人一起來統治國家,根本就不可能實現。就好比英吉利的革命運動一樣,最終掌權的人,也就是那麼一小波人罷了。

至於在大清國實行三權分立,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他們的皇上那麼英明神武,他們的太子殿下如此的賢能大度,成立了內閣後,誰有本事說能比皇上和太子殿下做的更好?還是說讓皇上或者太子殿下來做這個議會元首?

互相看了一眼,這些年輕人一起恭敬的給胤礽行禮,語氣誠懇的說道:“太子殿下,我們明白了。”

是他們太過於想當然,太過於衝動莽撞。初初回國,看著自己國家的蓬勃發展,他們惶恐,他們不安,他們急於表現自己,卻忘記了現實情況,忘記了他們還沒有做出任何成績,來回報給養育他們成人的國和家。

他們會保持住自己思想的靈性,和皇上,太子殿下這樣,慢慢引導人們意識到自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強行灌輸給他們所謂的民主自由,看輕自己老祖宗的各家學問。

幾千年前的老祖宗們都知道,要先讓老百姓吃飽穿暖再和他們講禮儀道德,而他們卻忘記了。

想到跟著他們來到大清的那些西方人滿臉激動感慨的歡呼,大清國就是天堂。天堂?是的,現在的大清國已經是老百姓的天堂,而他們要做的是,和皇上,太子殿下一起,努力把這個天堂建設的更好。

好到有一天,不用為了吃穿等各種物質發愁的人們,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自我意識,自發的去追求精神層麵的享受。

作者有話要說:  吼,一邊碼字一邊把自己激動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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