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歸來(1 / 2)

馬車緩緩的移動, 對這些事兒已經習以為常的太子妃坐在馬車裡,無視這滿城出動,聲震九天的架勢, 泰之若然、麵帶微笑,一麵慶幸自己沒有和他共乘一馬、招搖過市,一麵閉目養神。

被四九城滿城的男女老少歡天喜地的夾道歡迎的太子殿下, 心裡自是暖洋洋的, 無限感動。

一行人慢騰騰的行進,待回到紫禁城, 康熙皇帝覺得他們一路上奔波勞碌, 就不讓人打擾。小兩口回到毓慶宮簡單的用過飯菜, 迅速的梳洗沐浴收拾齊整, 就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頭發已經全部花白的太皇太後,顫抖著雙手, 一手拉著一個她心裡的乖寶貝, 兩道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的溝壑朝下流。胤礽凝神注視著這個一直護著他, 愛著他的老人, 雖然精神頭還挺好,卻是看起來更矮小了,腰背比他走的時候更彎了。

情更濃, 鬢卻斑。

心裡泛起無限酸痛, 抬手給她輕輕的擦臉頰上的淚水,輕聲說道:“烏庫瑪麽,胤礽回來了。”

太皇太後努力睜大昏花的老眼, 想要看清楚她日思夜想的兩個孩子,侍立一旁的蘇茉兒姑姑一手擦眼淚一手把太皇太後的遠視鏡遞過來,阿茹娜把眼鏡接過來,仔細的老人家戴好。

太皇太後終於可以細細的瞅瞅她麵前的小兩口,待她發現他們臉上的稚氣已然退去,眉眼長開,眼睛依舊清透如水,湛然若神,就滿是欣慰;再發現他們周身氣息宏大凝淨,好像科爾沁的藍天沉在頭頂,好像草原上的小馬駒終於長成千裡雪,英姿勃勃、豐神俊朗,更是滿心驕傲的笑了出來。

“烏庫瑪麽的好孩子,都長大了。”皇帝說的對,不經艱難,不狠心放手讓他獨立飛翔,難得成長。

胤礽微微一笑,他長大了,理解了烏庫瑪嚒和皇阿瑪的期待,體會了何為“一名真正的勇士最怕的不是戰死沙場,而是後悔沒有戰死沙場”。

“胤礽長大了,以後多孝順烏庫瑪麽。”

扶著太皇太後在軟椅上做好,他又接著說道:“烏庫瑪嚒,胤礽這兩年幾乎走遍了整個北部和西部,去了幾趟厄魯特、喀爾喀和科爾沁。聽到了萬馬奔騰的浩氣牽魂、見到了您心中的茫茫大草原、感受了您教誨胤礽的頭頂藍天、手握白雲。”

“還專門和太子妃去拜祭了罕烏拉神山。平坦方正的神山真的好似一位品格高尚、偉岸溫和的大汗。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黃花盛開,千萬隻牛羊、鹿群自在的吃草喝水,對著胤礽親切的叫喚。胤礽慢慢的和您細細的說。”

“好,好,罕山一定會喜歡,保佑我們的太子和太子妃。”

太皇太後高興,儘管她都已經看過這些小電影好多遍,此刻聽他親口道來還是高興。她的血脈後人,去到她的故鄉,看了她出生成長的地方,他和她一樣愛它們,愛蒙古的草原、藍天、白雲。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傳承?

“太皇太後,今年他嗓子剛剛好的時候,就耐不住性子拉著我參加那達慕的敖包對歌,一點兒也不害臊的被人稱為額日勒赫巴=特=爾。”太子妃聲音響亮,好像黃鶯出穀,清脆婉轉。

聽到太子妃似真實假的小抱怨,想到那麼蒙古王公都寫信來和她撞木鐘,說什麼自己家的格格對太子的馬上英姿一見傾心、對太子的“天籟之音”二聽就要許身,非君不嫁等等,太皇太後就想笑。

就算沒有十四阿哥,她這輩子也已是滿足,她怎麼能讓這麼和樂的小兩口中間再插進來一個人?長生天並沒有說女子就要接受男子的三妻四妾,彌勒佛祖也隻有一個妻子。

她想讓這對孩子幸福,連同她和福臨的幸福一起幸福。

“嗓子好了?用呼麥,沒事兒?”

胤礽想到蒙古歌聲中那堪稱口技的呼麥唱法,忍不住笑了出來,“回烏庫瑪麽,基本上是好了,用呼麥唱法沒事兒。隻是好長時間沒唱,一開始不大熟練,唱了幾段後就有了感覺。”

阿茹娜見太皇太後開懷,就逗個樂嗬,“您彆聽他謙虛,他唱的比很多人都好,他身邊的少年郎們本來還有些憤憤不平,到最後都對著他滿臉崇拜。”

太皇太後果然瞅著她樂嗬,示意蘇茉兒姑姑說說。

蘇茉兒姑姑彎身行禮,解釋道:“回太子妃,呼麥唱法非常難學,學精更難。蒙古的先民在深山中狩獵的時候,見河溪分流、瀑布飛泄,聽山鳴穀應聲聞數十裡,認為這是天底下最為動人心魂的聲音,就開始模仿練習,有了呼麥唱法。”

“高如登蒼穹之巔,低如下瀚海之底,寬如於大地之邊,高音和低音之間最多可達六個八度音程,利用口腔內氣體震動發出,類似於一個人同時發出兩個聲音的二聲部效果。太子殿下氣息綿長渾厚,又打小兒練嗓子,才能發出比一般人更為透明清亮的金屬音感。”

待蘇茉兒姑姑講解完,太皇太後含笑說道:“那年太子的天花痊愈,你們的皇阿瑪高興之下就舉辦了幾次大宴會。太子在宴會上聽到台吉唱出來,驚為天人,硬是要學,一學就無法自拔。這麼多年下來,各種樂器、唱腔他都能擺弄個道道出來,你呀有興趣直接跟他學就好。”

阿茹娜麻溜的應下,“那敢情好,我就賴上他了。有您發話,他一準兒不敢打我手板。”

“行。哀家發話,他要敢打你手板,哀家打他手板。”

胤礽笑了笑,摸摸鼻子。

幾個人陪著太皇太後繼續聊北聊西,輕輕慢慢的講述科爾沁的風土人情、近年來的各種變化,科爾沁的那達慕大會等等。

太皇太後一直是眼帶微笑努力傾聽。

聽他們和她說那達慕的熱鬨喜悅,除了摔跤、賽馬、射箭、套馬、敖包相會,還有去年大清國運動會上新開的田徑、拔河等等項目。

飛舞的彩色腰帶、大紅頭巾、五彩繽紛的圍脖,揚鞭策馬、對歌曼舞的蒙古青年男女;夜幕下、篝火旁,悠揚激昂的馬頭琴聲。

待他們發現太皇太後精神支持不住,忍不住要打盹兒的時候,胤礽就收住話頭,和太子妃扶著她去暖閣休息。

和蘇茉兒姑姑一起把太皇太後照顧好後,兩人剛剛步出慈寧宮,阿茹娜就目光關切的看了他一眼,胤礽對著她輕輕搖頭,讓她不用擔心。儘管很是難過,可他知道太皇太後能堅持到這個壽數,已經是難得,如何能奢求更多?

抬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我先去玩具處看看,接風宴五點半開始。”

“嗯,去吧。”

到了玩具處,見到了久違的黃履莊、熊姑娘等人,自然是心裡歡喜。大家夥兒看到他也都是欣喜若狂,激動的不行。見過禮,問過好,安坐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兩年來的研究成果大致的和他彙報一番。

太陽能已經開始在大清國普及,它果然得到了全天下子民的鐘愛,從極北到極南,從極西到極東,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太陽能熱水器。

飛機也已經在試用中,雖然還不敢載人,卻是可以稍稍用它運輸緊缺物資了,還有在研究中的風力發電機,也取得了突破···

胤礽聽到這些研究都如他離開時期待的那樣,一直在精進,心裡頭就非常高興。雖然皇阿瑪已經試著從京城鋪設電纜到西、北邊境,奈何邊疆信號太差,電纜技術還不達標,還需要再研究研究。

所以他遠在邊疆這兩年,和京城的聯係並不多,更是無法做任何深入的討論。此刻回來,當是可以領著他們再進一大步。

晚上五點半,溫馨滿滿卻又簡單非常的接風宴開始又很快結束,一家人都知道他們剛剛回來,肯定又很多事兒要處理,更想讓他們早點兒休息。

這兩年多裡,已經養成習慣於飯後陪著太子妃散步的太子殿下,逛著逛著,兩個人就逛到了禦花園。

夏季夕陽下的紫禁城,美的就和他去年受傷昏迷中做的那個夢一樣,夢很美,夢中的仙境更是喜樂團圓。

馥氣十裡聞的“仙樹”金桂,花=生葉腑間,花冠合瓣四裂,清可絕塵、嫩黃可人;遠從佛國來到華夏的多瓣茉莉,好像還帶著西方淨土的佛前香,綠幽幽的葉片於潔白無瑕的花色互相呼應,孤潔清幽,又圓又小的花瓣兒緊結在花心周圍,是如此的惹人憐愛。

一花一草、一石一瓦,還有那隻在桂花樹下悠哉爬行的小蝸牛,飛舞在茉莉花上的戀花小蝴蝶,所有的一切,都是這般的親切熟悉。

“還記得那次,你為了讓孤好好休息,給孤喝安眠湯的事兒?孤當時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嫁進來那年的中秋節,茉莉花也是開的這般鮮豔亮麗,我們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於圓月下賞桂花、吃月餅,賞月色。”

阿茹娜聞言一愣,隨即鼻子一酸,笑的傷感又燦爛。當時他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一份難言的傷感彌漫在身上,她本來想問他,可是被侍衛的通報聲打斷,後來自己也就忘記了。以後如無必要,她絕對不能和他一樣奔忙,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守著家,守著他們的幸福。

“今年重陽節我們一家人還一起賞桂花。你呀,和小阿哥們多多接觸接觸。小十一、小十二、小十三、小十四這些已經快要剃頭的小阿哥都認不出來我們了,更不要說剛過了周歲抓周的小十五、小十六,小家夥都對著我們滿臉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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