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蹭了蹭他胸膛,發出了疑似笑聲的渾厚嘶鳴。
路刀抱了它一會才鬆開,扳著它的大腦袋想說個唾沫橫飛,但儘數咽下,隻說:“跟我走好嗎?我要去接我媳婦,你還沒見過他,他特彆好,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白龍的長須在他手背上繞了繞,嗡了一聲,意思是不走。
路刀急眼了:“你有什麼束縛嗎?交給我,我能讓你自由!”
白龍貼在他掌心裡,閉上眼傳音。
【這裡就是世外桃源,我喜歡這裡,打算在這頤養天年,不走了。】
路刀更難抑難過了:“魔界不好麼?我家……不好?”
白龍從鼻孔裡噴出熱氣,像是歎息。
【我不是魔體,魔界不是長居之地。】
路刀眼睛有些發紅。
從六歲到十六,他和一條龍待了十年,師友長輩之感都有,情誼甚至比常年不見首尾的不著調老爹還深厚。乍然分開的時候,少主第一次品味到五味裡的苦,這才急吼吼地踏出天地一裂,把魔界翻來覆去搜刮了兩年,空歡喜了許多次,連片龍鱗都沒撈著。
他在空空蕩蕩的長黎殿裡麵壁修煉,攢著幾肚子的話無處可說,心裡一直盤著一條白龍,養了一隻獙獙也不見好。
直到溫濃來了,孤冰才消融。
在這世上,有一條龍和一個人,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白龍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想,偏了偏頭,銀瞳裡映著他的輪廓,傳給他一句話:【或者,你留下來。】
路刀怔忡。
【我知道你過得並不輕鬆,放下魔界那些看不到邊際的瑣事,你和我一起留在這桃源裡。不必再過問超乎所想的重任,也不必肩負透支身魂的重擔。你留下來,這裡是極樂,是淨土,沒有束縛和顧慮,隻要你留下來。】
那低沉溫潤的嗓音在識海裡徐徐點開輕柔的波紋,撫去了天地戾氣紮營帶來的無儘廝殺,極儘安撫和蠱惑。
背著山嶽行走的人也想要直起腰來呼吸呼吸新的空氣,如果有個桃源能讓負重人卸下肩背上的山阿,一頭紮進去安樂快活,喘口氣甚至直接當個逃避的埋頭鴕鳥,那誘惑的力度確實足夠大。
但當白龍說到後麵時,極樂和淨土掛了鉤,他的識海裡就莫名其妙地播放了某個人時不時會哼幾句調子的魔性旋律……
路刀哭笑不得,識海嗡鳴,片刻的動搖如潮浪退去,露出擱淺的熒光海沙灘。
波紋裡除了一條白龍,還有他的溫哥哥。
溫濃喜歡魔界,喜歡守著魔界的他。
他收回手,看著龍瞳裡的自己,搖頭:“我不能。”
白龍的尾巴動了動,咕噥一聲:【不再想想?】
路刀又搖頭,摸了摸它的龍鱗,手滑到它下頜的地方輕輕摩挲,他知道它是一條沒有逆鱗的龍。
路刀低頭和它相貼:“白龍,我不能依賴你了。”
龍吟悠長,它蹭了蹭他,並沒有出聲。白龍的體溫總是略低,路刀焐了它一會,眼睛裡浮起熒光:“能再見到你,真好。”
他找了那麼久,都要以為它羽化了。
路刀最後擼了擼它的長須,倒退了幾步,道了聲彆,轉身走了。
走出不遠,他忍不住回頭,白龍抬起爪子揮了揮。路刀也用力地揮手,忍著酸意回頭禦靈飛走。
飛出不遠,剛才一直平和的靈脈像過了麻/藥的藥效似的,反射弧超長地傳回了猛烈的動蕩。
路刀差點從半空掉下來,臉色瞬間白了。
就這麼一會,他的溫哥哥的靈流微弱到近乎零的地步。
路刀一口氣緩不過來,火力全開飆起來。
他穿過第五層撞了進去,掐住靈脈裡溫濃最後的一點靈流定位飆過去。
靈流熄滅,融靈消失,他一個急刹車,眼睛裡瞬間浮出了赤影——
最初偷襲他們的那個灰影正貼著溫濃的額頭,迅速吸走他的靈力!
靈修版路刀爆發了本性:“放開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