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秀秀又接著說,抗戰勝利以後,吳鋒便很少再來楚家,嶽秀秀也不太清楚他究竟乾什麼,解放軍進城後,嶽秀秀還以為他去了台灣,可沒想到六爺在政協遇上了他。
詢問之下才知道,抗戰勝利後,戴笠墜機身亡,毛人鳳上台後排斥異己,而他本人也對軍統內的傾紮感到厭煩,正好他的一朋友在華北綏靖公署任職,通過他的關係調到綏靖公署,燕京守軍起義時,他也隨著起義。
解放後,他也受到調查,特彆是他在軍統那段經曆,好在他從未與gcD有過衝突,抗戰中與燕京地下黨還有過幾次合作,所以在審查中過關了,不過,軍統的經曆也不能讓他再擔任其他職務,便被安排去了政協。
楚明秋又象以前那樣將毛巾搭在臉上,聽著嶽秀秀娓娓講述,心中禁不住感慨,老師的運氣還真不錯,他要是留在軍統,指不定給派個送死的任務。
“那,他不就是英雄。”穗兒心裡再沒有任何怨氣,相反另一種情緒又重新升起,抗戰的時候,穗兒已經七八歲了,還記得當年鬼子掃蕩時,他們心驚膽顫的躲在地道裡麵,媽媽將她抱在懷裡,爸爸和二叔三叔他們參加了民兵,到處跟鬼子打,到抗戰結束時,全村死了幾十口人。
現在她麵對的卻是殺鬼子的英雄,如果剛才說配不上是賭氣的話,現在她心裡真忐忑不安了,一個農村來的小丫頭片子,配得上英雄嗎?
“唉,”嶽秀秀歎口氣卻沒有明白穗兒的心情:“穗兒,你得給他時間,讓他慢慢走出來。”
穗兒低不可聞的嗯了聲,嶽秀秀看看鍋裡的水又開了,拿瓢舀到盆裡,天氣冷了,加水的頻率也更快了。
心病既去,穗兒的反應便靈活起來,她從嶽秀秀手裡接過水瓢,將熱水舀進盆裡,然後端進去,嶽秀秀見自己沒什麼事了,便回去看六爺去了,現在這一老一小,老的更讓她操心。
嶽秀秀回到她和六爺的院子,整個院子安安靜靜的,除了屋裡的燈光,就再沒有其他的動靜了,進屋便看到豆蔻坐在門口,正繡著荷包,看到她進來,豆蔻站起來卻沒有說話,嶽秀秀眼色詢問,豆蔻點點頭,手指朝書房指了指。
推開書房的門,嶽秀秀見六爺在燈光下,拿著毛筆正端端正正的寫小楷。
“你這是作啥?”嶽秀秀有些納悶,自從那天的假畫事件後,六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現在看上去就好像沒得過病一樣。
六爺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繼續伏案疾書。嶽秀秀歎口氣,推門出來,豆蔻又站起來,嶽秀秀問了幾句便讓她去睡覺,這裡有她便夠了。
嶽秀秀提了提水瓶,感到水是滿的,便回到書房,把六爺扶到臥室,然後端起盆熱水進去。從還沒結婚開始,六爺洗腳的事便是嶽秀秀包了,六爺也不讓彆人洗,就算豆蔻也不行。
六爺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滾燙的熱水如一根根銀針刺激著腳上的血脈,推動血流上行,帶動整個身體熱乎起來。
“熱水泡腳,氣得大夫滿地跑!”六爺笑眯眯的叫道。
“你就得瑟吧,你一天到晚寫些啥,我要看看都不行。”嶽秀秀替他揉著腳,腳上的皮膚燙得通紅。
“還不是那些零碎,這孩子還是不足呀,我把這些東西寫下來,將來就算我不在了,也沒什麼。”六爺將煙鬥拿起來,劃上根火柴,美美的吸起來。
“看你說的,我還等著給你過八十大壽呢。”嶽秀秀勉強一笑:“你這身子骨好著呢。”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我今年已經七十八了,還能活幾年,秀,秋兒將來還得靠你。”
“老爺子,就你這身子骨,活到九十沒問題,等著秋兒給你抱孫子。”嶽秀秀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老而不死視為賊,”六爺嗬嗬笑道,仰頭看著屋頂幽幽的說:“秀,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嗎?”
“記著呢。”嶽秀秀悄悄抹把眼淚。
“東西要收好,狡兔還有三個窩。”六爺神情淡淡的。
穗兒幾乎一夜無眠,也不知想的什麼,第二天起床便跑來托嶽秀秀買塊料子,準備做件棉衣,嶽秀秀有些詫異,家裡雖然人少了,可規矩還是沒變,服裝都是家裡出錢作,選料裁剪都請外麵的裁縫來府上定做,每個人每年都有幾套服裝,衣服應該夠穿了,怎麼還要作,而且還要上好的料子。
“不是買花的,是買,是買那種,那種,啥士林的。”穗兒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羞澀的低下頭。嶽秀秀一下明白了,她笑著告訴她,以前從瑞蚨祥買了塊料子,本打算給二爺楚明道作袍子的,一直沒用上,現在也用不上了,乾脆就給吳鋒作件袍子,穗兒自然喜出望外,衝著嶽秀秀鞠個躬,便跑開了。
“這癡情的丫頭。”嶽秀秀很希望穗兒和吳鋒能成姻緣,吳鋒沉穩大氣,穗兒心靈手巧,而且都是寬和善良之人,這樣的人在一起能和和美美過一世。
生活還是這樣平淡,六爺依舊沒去上班,七十八的人不去上班也沒人關心,兩年以前六爺便寫申請不再擔任政協委員,可市裡麵請示中央後,專門上門勸說請他繼續乾下去,六爺也沒法,隻能接著乾。
楚寬元知道六爺的病情有所好轉後,便將楚誠誌和楚箐送回楚府,讓兩個孩子陪著六爺,這讓楚明秋對他的觀感大為好轉,不過也有件麻煩,楚誠誌也吵鬨著也要習武,可吳鋒卻堅決不教,不管嶽秀秀怎麼說,吳鋒都堅決不答應,不過楚明秋練功時,楚誠誌要在旁邊看或跟著練,他也不阻攔。
楚箐就要簡單多了,最煩人的也就是纏著楚明秋唱戲,不過這也得等楚明秋做完功課之後,在這之前,楚箐最大的任務便是陪著六爺和小趙總管聊天說話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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