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終於在兩天後將畫作出來了,他舒心而滿意的笑了,濃黑塗抹的山勢,飛揚跳脫的怪石,朦朧的樹枝,在天空中飄蕩的浮雲帶著一絲陰霾,山腳下環繞的溪水,隱隱透著湍急的漩渦,代表他內心的不安。讀蕶蕶尐說網
今天書房很安靜,虎子和狗子的作業終於做完了,虎子早晨練完後便回家了,狗子去安慰吉吉那顆受傷的心去了,上次闖禍後,楚明秋處罰吉吉禁足三天,將它栓在院子裡,吉吉委屈極了,衝著楚明秋呲牙咧嘴的發出威脅,正如它對楚明秋的威脅不予理會,楚明秋也照樣沒有理會。
再過兩天就要開學了,他要找時間去陳少勇那一趟,這個假期還隻去了兩次,陳少勇整個假期都在幫家裡做事,除了糊肥皂盒外,他奶奶從電線廠拿個活,電纜廠需要大量蠟光線,電纜廠自己無法滿足生產,將活外包出來了。
這個外包可不是楚明秋理解的二十一世紀的外包,其實就是作散活,每兩三天從電纜廠背上十來斤散線,走上一個小時回家,將這些散線按照規定紡成錠,再交回廠裡結賬,順便取下次的。
這個活計每個月能賺二十多塊錢,這對這個困難家庭來說是筆很大的收入。
哼著雙截棍,楚明秋得意洋洋的穿起大衣便朝外走,從如意樓到後院大門,要經過六爺的院子,六爺叫住了他,讓他接楚眉的電話。
“公公,有大麻煩了,上麵要我們每個人都交日記本,內容要有過去一年多的,我的日記要重寫,隻有拜托你了,要快,要模仿我的筆記。對了,我的抽屜裡有個空白的黃色筆記本,用那本寫,原來那本在我的書桌上,鎮紙壓著的。”
楚眉的語速很快,聲音比較低,楚明秋還是聽明白了,他一頭霧水,交日記本,為什麼要交日記本,又為什麼要重寫?可沒等他問,楚眉便將電話掛了。
儘管心中存疑,楚明秋卻沒猶豫,跑到楚眉的院子,門上了鎖,楚明秋從門前的花盆下取出鑰匙將門打開,進去一眼便看見書桌上鎮紙壓著的筆記本。
他沒有忙著找抽屜裡的黃色筆記本,而是先打開了這個筆記本看,這個筆記本記錄了楚眉這兩年的生活和思想變化,裡麵有對父親的不滿,也有對常欣嵐的唾棄,還有便是對…。。
“12月11日,晴,何新今天告訴我要積極向組織靠攏,我不知道還要怎樣靠攏,總覺著,那不過是掛在前麵的胡羅卜,胡羅卜走一步,驢走一步,我大慨就是那頭驢。”
“1月6日,小雨,今天不注意時聽到鄧軍向何新彙報,言辭之不堪,令我心驚膽顫,原來以為她是我的朋友,現在看來也不過一錦衣衛。”
“1月8日,陰,就要期末考試了,政治學習卻多起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胡振芳說這是在重新檢視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在我看來,這個講話,是一定曆史時期的,是有重新檢視的必要。”
楚明秋迅速翻看到5月,僅僅看了幾頁,便不由倒吸口涼氣,楚眉忠實的紀錄了她的思想變化,她對整風的看法,如何激鄧軍出頭,以及其後的得意,甚至還記下了對正在被批判的一些著名右派的觀點的態度。
她讚同儲安平黨天下的批評,更反對現所謂出身,支持教授治校,非常反感學校中的學生黨員,認為這些學生黨員自認高人一等,對其他同學態度惡劣,甚至用特務這樣的詞彙來形容他們。
難怪楚眉如此著急,這本筆記本交上去,楚眉肯定被定為右派,而且還是極右,再加上她的出身,結果將非常淒慘。
楚明秋立刻動手,楚眉的字體很是秀氣,帶點顏真卿的味道,這對楚明秋來說並不難,他隻花三分鐘便找到楚眉筆跡的特征,然後便開始工作。
他象個新聞檢察官似的,檢查每篇日記,將不妥當的言論刪去,模仿楚眉的語氣重新寫過。開始還沒覺著什麼,可越到後麵感覺越差,手腕漸漸僵硬,思維越來越凝固,文字也漸漸變形。
小趙總管來叫他吃飯時,他看看還不到五分之一,隻能歎口氣,暫時先放下,心裡想著,楚眉要是能再拖上那麼一兩天就好了,可從她電話裡的語氣看,似乎要得很急,能不能拖兩天,他可沒有把握。
晚上,洗過澡後,他悄悄溜到楚眉的房間,拉亮台燈,繼續山寨。
邊寫邊看,楚眉日記裡的內容越發讓他驚訝,這侄女的思想很是複雜,裡麵還看到對他的評價,特彆是那段雞飛狗跳。
“..,小秋真有意思,把全家人叫回家,目的就是讓在整風中不要出頭,這小家夥哪來這麼多想法,可也奇怪,爺爺好像很是讚同,唉,看在爺爺的麵上,先看看吧。”
“..小叔,真麻煩,這叔叔也忒小了,以後還是叫他公公吧,這名挺好。公公今天說儲安平要倒大黴,其實也沒什麼,黨天下是事實,現在那個組織那個單位沒有黨委,沒有黨委的同意,那個決定能執行,就算所謂的八大民主黨派,不也在綱領中明確規定,接受**的領導。這還是**黨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