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顯然也不了解這個情況,他略微皺眉地看著楚寬遠問:“楚寬遠同學,你的家庭成員裡怎麼沒填?”
楚明秋也皺起眉頭,他知道,學生踏進學校的第一天便要填學籍注冊表,他在第十小學就填了的,這個表上有很多內容,其中便有一項家庭成員和社會關係,包括父母爺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和主要親屬,包括他們的名字和政治麵貌。
看副校長和班主任的神情,楚寬遠顯然沒有填楚寬元,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也是政府高級乾部。
楚寬遠沒有回答,隻是倔強地咬著嘴唇。楚明秋連忙給他解圍: “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孩子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有點小倔強,回頭我批評他。”
那班主任看看高高大大的楚寬遠,又看看將將到他肩膀的楚明秋,對比是如此強烈,讓人感到非常怪異。
“他是你小叔?”班主任問道,語氣中依舊有些猶疑。
楚寬遠點點頭:“嗯,是,是我小叔。”
楚明秋淡淡地笑笑,他心裡依舊在想著楚寬遠在注冊時填的那張表,他在表上都填了哪些人。
副校長很生氣,這次事件不但破壞了學校的紀律,更重要的是,還是一個外校的學生。
“這件事必須嚴肅處理,通知他們學校,讓他們老師來,還有通知派出所,讓公安同誌來處理。”
班主任心頭一緊,連忙把副校長拉到一邊,低聲勸解:“副校長,這不妥吧,真要鬨到派出所,影響便擴散出去了。”
副校長遲疑下,看了依舊若無其事的楚明秋,還有垂頭喪氣的軍子和藍色軍大衣,軍子臉上的血已經擦洗乾淨,隻是衣服上的血跡還在。
副校長看著楚明秋就壓不住心頭的火氣,到現在為止,他的表現依舊是若無其事,好像這件事與他根本沒有一根汗毛的關係。
要換個小孩,恐怕就被副校長嚇著了,楚明秋卻不怕,他在這事開始時挖的坑,現在還沒填上,警察怎麼也得依律辦事。
至於第十小學,他就更不擔心了,學校最多給他個處分,能有什麼,連屁都算不上。
副校長狠狠地掃了楚明秋和楚寬遠一眼,可班主任的提醒也沒錯,如果任由影響擴散出去,對學校對他本人都很壞。
這不是個理智的決定。
副校長沉默地接受了班主任的建議,回到辦公桌前,班主任照例先詢問事情的經過,楚寬遠便要講事情的經過,楚明秋卻搶在前麵。
“這事與他無關,我是當事人,由我來說。”
楚明秋也不管楚寬遠是啥意見,便開始講起來,他先說自己為什麼到學校來,自然沒有說實話,而是說他到附近辦事,偶然起意來看楚寬遠,後麵他也摘摘減減,講述發生衝突的經過時倒是很仔細。
“老師,我和寬遠在那聊天,沒招誰沒惹誰,他過來便羞辱我,我頂了他兩句,他便來打我,我要他道歉,他便要和我單挑,老師,我知道打架不對,可我想這或許是貴校的規矩,那我就隻能入鄉隨俗了,單挑就單挑。”
在前麵,楚明秋把自己描述成無辜的小綿羊,在後麵,又變成了被迫應戰的小可憐,順帶還對第一附中連諷帶刺一番,旁邊的副校長和教導處幾個老師氣得哭笑不得。
“照你這麼說,是他逼你把他打成這樣的?”教導處的老師調侃道。
楚明秋搖搖頭:“當然不是,他是想把我打成這樣子,可惜他打不過我。”
軍子在旁邊臉色看不清,他的臉早已經變色了,紅一塊,青一塊,白一塊;藍色軍大衣卻氣得夠嗆,他是被激出手,現在看來,楚明秋就是有意來找茬,來替楚寬遠出氣。
他和軍子都上當了。
“你們這些孩子呀,唉,你們的父母把你們送到學校來,為的是學習更多的知識,長大了,好接社會主義的班,不是讓你們來打架鬥毆的,這樣下去,將來怎麼接紅色江山的班?”教導處主任歎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批評軍子倆人。教導處主任是個中年大媽,身材臃腫,兩隻眼睛眯著躲進中,不小心還以為沒有。
“你們說說,事情的經過是什麼?”副校長盯著軍子倆人問道,軍子藍色軍大衣耷拉著腦袋沒有答話,班主任見狀,心裡便明白了。
班主任對班上學生的情況很了解,軍子和藍色軍大衣是班上喜歡惹事生非的學生,楚寬遠卻是比較老實的學生,整天除了讀書學習外,遇事也是讓三分,從來沒有主動惹事。
不過,班主任也一直在留意楚寬遠,他與楚寬遠談過兩次,覺著這孩子學習好,就是心思太重,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上好幾次出現傷痕,他問過,可楚寬遠沒有回答,逼急了便說是自己撞到門上,撞到石階上,摔了個跟頭,等等。當然,他不相信,可也沒辦,隻能讓班乾部留心,可一直沒有得到班乾部的報告,漸漸地也就不再當回事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楚寬遠居然有個這麼生猛的小叔,還不到十歲,就把兩個比他高比他壯,年齡比他大了一倍的大小夥子給撂倒了。
“小同學,你是學生,有什麼事應該向老師報告,不應該私下裡打架鬥毆,你說是不是?”班主任儘量和緩地對楚明秋說道。
“老師,您說得對,當時,我以為這是貴校的傳統,咱到了你們這地界,怎麼做,應該聽貴校學生的,您說是吧?”楚明秋心裡暗暗警惕,這班主任老奸巨猾,這套路有些熟悉,前世遇上過,先讓你認點小錯,再逐步引導,最後,一堆屎盆子全扣在你頭上。
“我們學校可沒這樣的傳統。你這孩子,也太刁鑽了。”教導處主任淡淡地說,楚明秋每句話都拉上第一附中,讓在場的老師們哭笑不得,也暗暗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