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懂了吧,”楚明秋說:“春天容易得流感,鄉下衛生條件有限,最好還是帶上口罩,這是講衛生。你彆知好歹,我可把我一周的量貢獻出來了。”
朱洪和葛興國大笑起來,朱洪同樣拿著口罩在玩,沒有帶上的意思,他笑著說:“三個就是一周的量,這口罩也講量了。”
楚明秋沒接話,現在塵土還不大,葛興國將口罩掛在脖子上對朱洪說:“朱洪,我聽說你們那小組了,你們最近在研究什麼?”
朱洪搖頭說:“研究還不敢,我們隻是在學習,最近在學,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休養》。”
“公公,你最近在看什麼書?”葛興國沒有評論而是又問起楚明秋來。
“我,”楚明秋想了下說:“戰爭與和平,托爾斯泰的。”
“你喜歡蘇聯文學?”葛興國問道,楚明秋嗯連聲:“蘇聯文學讓人著迷,宏大,浪漫,悲愴,交織在一起,在世界文學中獨豎一幟。”
“你在看什麼書?”朱洪反問葛興國,葛興國說:“西方經濟發展史。”
這讓楚明秋有些驚訝,這家夥不是軍隊大院的嗎,怎麼看這書。
“你對經濟感興趣?”楚明秋好奇的問,葛興國點點頭:“我覺著今後我們國家最主要的任務是發展經濟,八大上說,今後國內的主要矛盾是‘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後的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我認為這個判斷是準確的,我們國家要想強大,要抵禦外辱,首先要成為工業國,所以經濟發展至關重要。”
“你不想入伍參軍嗎?”楚明秋問道,葛興國無聲笑了笑:“當然要,參軍入伍是我父親的願望,我的願望則是研究經濟。”
楚明秋現在明白了,這家夥為何成為那幫乾部子弟的中心,這家夥和他一樣,有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對事物有獨特的看法,如果再加上有足夠的理論學習,在這個時代很有魅力的。不過僅憑這一點,楚明秋認為還不足以讓納群驕傲的大院子弟們圍著他轉,這家夥應該還有神奇的地方。
“毛主席在八屆十中全會上說,我們現在的主要矛盾依舊是兩個階級之間的矛盾,要警惕資本主義複辟,並進一步說明,我們黨內有可能產生修正主義,這是我黨麵臨的主要危險。”朱洪在對麵說道。
楚明秋沒有答話,依舊保持淡淡的微笑,他看不見葛興國的表情,葛興國的語氣穩定而平靜:“兩個階級的矛盾始終貫穿在整個社會主義建設中,但不能因此否認經濟建設的重要性,相反,如果我們忽略了經濟建設,那麼資本主義複辟的土壤將更加肥沃,所以,這二者是不矛盾的,我更認為,在很多時候是交織在一起的。”
朱洪正要反駁,忽然靈機一動將戰火拉到楚明秋身上:“公公,你怎麼看?”
“我對這些沒有研究。”楚明秋自然不肯加入這場爭論,輕輕巧巧的將話題卸下:“不敢發表意見。”
葛興國扭頭衝他笑了下,晃悠悠的說道:“不敢是真的,沒有研究恐怕未必。”
“你們的話題太沉重,也太遙遠,”楚明秋說:“我認為,以我們現在的認識,恐怕難以真正看清楚什麼東西,你們倆不管爭論的結果如何,都可能是錯的,你們說呢。”
“同意!”葛興國舉手答道,朱洪思索片刻,笑了下也點頭同意。
卡車顛簸了下,三人身體搖晃,這段路有些破碎,卡車顛婆得有些厲害,三人也顧不得說話,楚明秋匆忙中將口罩帶上,果然,塵土揚起來了,葛興國和朱洪也連忙將口罩帶上。
五月的陽光已經稍稍有點烈,可陪上這風,卻是一大享受,卡車駛出顛簸區,塵土小了,他們可以清楚的看見後麵的客車,朱洪站起來衝著客車舉起雙臂,葛興國也興起,跟著站起來,衝著客車手舞足蹈,沒成想卡車忽然加速,葛興國一屁股坐下來,狼狽不堪,楚明秋和朱洪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
“嘿,這誰啊,居然還把吉它帶上了,真以為是春遊啊。”葛興國爬起來,一眼看見後麵的吉它,忍不住嘀咕起來。
“肯定是彭哲的。”楚明秋說:“班上就他有吉它。”
“這叫革命浪漫主義。”朱洪說,楚明秋順勢點頭:“那是,革命工作和娛樂兩不誤。”
“公公,來一曲。”葛興國也不管什麼,將吉它拿給楚明秋,楚明秋順手放在一邊,搖頭說:“拉倒吧,這車上塵土太大,開口一嘴泥。”
朱洪問道:“我說公公,你歌唱得這樣好,怎麼沒進小演出隊呀,你要去了,肯定能把其他學校都震了。”
“拉倒吧,這四九城可藏龍臥虎,不說彆的,就說這大院吧,幾千個大院,你們大院子弟恐怕就有十多萬,遺傳因子又好,趕不成那出來一個,就能把這四九城給震了。”
“你丫說什麼呢?什麼遺傳因子又好,這大院的,遺傳下打架的因子一向不錯,那來什麼唱歌因子。”
“靠,”楚明秋爆了句口頭禪:“多少文工團員嫁作將軍婦,這遺傳因子還有差了的。”
朱洪大笑不已,葛興國也放肆的大笑起來,這不是楚明秋說的,是那些乾部子弟們議論出來的,建國前後,經過二十多年奮戰的將軍年歲也大了,文工團和醫院是他們找老婆和換老婆的絕佳場所,不少文工團員便嫁入將軍府,進入燕京的各個大院中。
卡車出了城,沒有直走澱海鎮,而是從旁邊繞過去,走上鄉間土路,塵土變得更大了,三人趕緊把口罩帶上,土路上更加顛婆,三人再不敢囂張,葛興國緊緊抓住後擋板,楚明秋依舊靠在車廂側板上,身子隨著顛婆起伏。
燕京附近交通比較發達,幾乎所有村子都通公路,朱洪抓住車舷站起來,公路兩邊田野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麥田,金黃的麥浪在風中搖擺,空氣中彌漫著陣陣麥香。
朱洪深吸口氣,陶醉在這豐收景象中,葛興國其實就住在澱海區,以往也經常從田間地頭過,經常看見這麥田,可此刻再看這層層麥浪,感覺是截然不同,令他震撼。
一陣喧囂的鑼鼓聲,將倆人驚醒,卡車一陣搖晃,倆人連忙抓住東西,穩住身形,此刻卡車後麵已經隻剩下一輛客車,村頭一大群人正敲鑼打鼓,兩邊的樹杈上掛著大紅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歡迎第九中學師生下鄉支農!”
“有這歡迎功夫,還不如去割麥。”楚明秋嘀咕了句,葛興國也忍不住點點頭:“這就是官僚主義的一種。”
朱洪沒聽清楚明秋說什麼,倒是聽清了葛興國的話,他也點頭說:“對,這是形式主義,看上去小,這燕京多少學校,每個學校下來多少班,每個班都這樣來一下,要耽誤多少農時。”
楚明秋眼珠一轉又換立場了:“我看沒什麼,這也是農民伯伯的一片心意。”
“你變得夠快的,屬變色龍啊。”葛興國忍不住罵起來:“我看你就是個軟骨頭,將來不是叛徒,就是逃兵。”
“這我不同意,”楚明秋鄭重其事的搖頭:“這當叛徒逃兵是要有資格的,叛徒必須要是黨員,至少要是團員;逃兵,至少要是解放軍戰士,咱不是那都靠不上,這叛徒逃兵怎麼也安不到我頭上。”
葛興國楞了下,朱洪大笑,楚明秋偷偷暗笑,好半天,葛興國看到楚明秋胸前的紅領巾,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指著紅領巾叫道:“你丫是少先隊員!少先隊員!”
朱洪一下笑倒在行李上,楚明秋摸摸胸前的紅領巾,嘿嘿笑起來,這時過來幾個壯實的村民,頭上裹著白帕子,過來便招呼三人,動作奇快的打開車後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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