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給你們說說這藥吧,”楚明秋說:“同一張藥方,不同的人抓出來的藥,在藥效上便不同,就說,這牛黃吧,全國各地的牛黃,在療效上有細微的差彆,東北的牛黃和西南的牛黃就不同;
其次便是製藥,這製藥很講究,首先講究在製藥的工具上,在工具相同的時候,剩下的便是製藥人的手藝了,現在楚家藥房公私合營後,生產規模擴大了,這本是好事,可規模擴大了,熟練工就不夠,製藥水平參差不平,這也就影響藥效。讀蕶蕶尐說網
第三便是成藥,藥材買來後,要熬製,這熬製也很講究,就說湯藥吧,這熬製是講究火候的,不同的時段,用多大的火,要熬製多長時間,熬製到那種水準,這都是很講究的。”
“吹牛吧,我才不信。”莫顧澹不信,楚明秋淡淡的笑笑:“我這是聽我老爸說的,以前要在楚家藥房櫃台上當夥計,要過識藥關,製藥關。所謂識藥關,要識得全國各地的藥材,隨便拿塊藥材給你,你就得認得是那產的,有多少年份,藥效多少;至於製藥,那就更嚴格了,分解何種程度,研磨成粉,要磨到融入水後找不到藥渣。這識藥和製藥兩關就要七八年時間。”
“楚明秋,你就在這吹吧,有這麼神嗎?還要分出產地年份,這也忒神了!哎,你行嗎?”莫顧澹心裡根本不信,隨便拿塊牛黃,丟給你,就要能說出產地年份,這牛也吹得忒大了。
楚明秋用力將膏藥貼在他手臂上,莫顧澹忍不住哎喲叫了聲,楚明秋隨即又開始烤另一貼膏藥,低著頭慢悠悠的說:“這有什麼難的,我當然能行,不同產地的藥有不同的特點,就像這人,燕京人和津城人就不一樣,北城人和南城人不一樣,隻要掌握了其中的特點,要分辯很容易。”
“你真行?”葛興國有些驚訝的看著楚明秋,莫顧澹卻很堅決:“你聽他吹牛,這楚家小少爺,錦衣玉食的,坐屋簷下都擔心頭上掉瓦片下來,還能受那罪。”
“哈!”楚明秋笑了聲:“我說你們啊,就看見人吃肉,沒見著人受罪。”
“你還受罪!”莫顧澹滿臉不信:“我可聽說過,你一出生便有四個丫頭,在家裡要星星不給月亮,你還受罪?那點受罪了?”
楚明秋依舊在專心烤藥,頭也不抬的說:“你以為這是好事,莫顧澹啊,你也就是瞧著熱鬨,這鞋合不合腳,隻有腳知道,這日子舒不舒坦隻有自己知道。”
“楚家小少爺的日子還難過,這話說出來可沒人信,葛興國,你信嗎?”
葛興國笑了笑,顯然他也不信,宋老師和******看著倆人鬥口,也沒勸阻,楚明秋依舊小心的烤著藥膏,沒有回答。
莫顧澹有些得意了,繼續發揮道:“我早就聽說了,燕京城的爺,提籠架鳥,走馬章台的.。”
楚明秋笑嗬嗬的打斷他說:“拉倒吧,還提籠架鳥,走馬章台,那是八旗子弟,哎,就這提籠架鳥,後麵還有一句,叫喝高末,連起來便是,提籠架鳥喝高末,知道這什麼意思不?”
葛興國和莫顧澹同時搖頭,倆人看看宋老師和******,兩位老師也疑惑的搖頭,葛興國有了興趣催促道:“公公,彆賣關子,這什麼意思?”
“這八旗子弟啊,就是滿人後代,滿清入關滅亡明朝後,滿清皇帝封賞族人,”楚明秋說著站起來,將兩帖膏藥分開,示意葛興國將莫顧澹的手臂抬起來點,葛興國將莫顧澹的手臂抬起來,動作稍大,莫顧澹禁不住又啊了聲。
“慢點,慢點。”楚明秋連忙提醒,葛興國小心的慢慢抬起莫顧澹的手臂,楚明秋在莫顧澹手臂上比劃一陣,手指悄悄戳了兩處穴道,輸入兩股內氣,才閃電般的將膏藥貼上去。
“這滿清呢,努爾哈赤將整個滿人分作八旗,這八旗實際是個軍事組織,將軍國主義發揮到極致,男女老幼,隻要出生便是軍人,便有軍餉,沒有取得天下時,這軍餉主要靠搶掠,這取了天下,就無處可搶,這軍餉就靠國家發,於是便定下規矩,八旗旗丁都有工資,每人每月大約二兩銀子。
滿清皇帝認為,滿人是自己家人,打天下靠滿人,這保天下也得靠滿人,順治便定下規矩,規定滿人隻能當兵吃糧,不能從事其他職業,比如耕田種地,也不能經商;順治沒想到的是,在他那會,全國滿人隻有十幾萬,到雍正乾隆時,滿人便有幾百萬了,這人口多了,財政負擔加大,每年滿人的工資便要占去國家財政收入的一成到兩成,而且這還是不參軍的,一旦參軍,工資更高,為什麼滿人有些又不當兵了呢?主要是軍隊數量有限,隻能有一部分人入伍當兵,剩下的乾什麼呢?順治早就規定了,不準種地,不準經商,於是他們就剩下玩了,他們也不擔心,反正每人每月都能領二兩銀子的工資。
二兩銀子,在清初順治時,那時物價低廉,二兩銀子倒是夠了,可到了雍正乾隆時期,這二兩銀子可就不夠了,可旗人又不會作其他工作,整天就提著鳥籠子泡茶館,到了茶館就得喝茶不是。
這茶館的茶葉是分等級的,最次的一等便高末,這高末是是什麼茶葉呢?這高末是什麼茶葉都有,就是茶葉渣子,旗人就喝這個,有些窮困潦倒不堪的,喝了高末後,還把茶葉倒出來,帶回家曬乾,下次來繼續用。不是有句話說燕京人嗎,叫京油子,或者京片子,這多半都來自旗人,這些人除了嘴上功夫,其他啥本事沒有。”
楚明秋說起興趣了,繼續發揮著:“其實,這燕京城,好多稱呼地名習俗,都與滿清旗人有關,除了這提籠架鳥喝高末,還有這天橋,知道這天橋為什麼叫天橋嗎?”
莫顧澹搖搖頭,葛興國也同樣搖搖頭,宋老師和******卻是知道點的,不過倆人都沒開口,楚明秋接著說:“天橋為什麼叫天橋呢?明明是條大道,沒有橋,怎麼又叫天橋呢?其實,幾百年前,那是有橋的,清初之時,燕京城還沒這麼大,天壇以西便是水鄉沼澤,那時候便建有一道漢白玉單孔橋,這橋是皇帝祭天時必定經過的地方,這座橋隻能由皇帝走,平時是封起來的,老百姓要走了,就得治罪,皇帝是天子,故名天橋。”
宋老師有了些興趣,原來她就知道這天橋就是皇帝祭天時走的,所以才取名天橋,沒成想居然真有一座橋,她饒有興趣的問道:“那這橋是什麼時候拆的呢?”
“大約是在1906年,也就是光緒三十二年拆除了高橋部分,後來在1934年就徹底拆了,就剩下一個地名。”
“行啊,公公,你怎麼知道這麼多?”葛興國說道。
“這有什麼,”楚明秋摸了下藥膏,感覺了下溫度,覺著高了,便沒有立刻給莫顧澹貼上,移到一邊涼著:“你們啊,就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大院雖好,可脫離群眾,這些東西啊,你跟胡同裡的老大爺聊聊天便知道了。”
楚明秋說完又試了下藥膏溫度,感到可以了,便給莫顧澹貼上,然後拍了下莫顧澹的後背:“行了,上午你就在家看家吧,中午便好了。”
他的話讓葛興國似乎大有同感的點點頭,莫顧澹卻有些不服氣,想要分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辯解,隻好氣鼓鼓的看著楚明秋。
楚明秋輕鬆的收拾起東西來,葛興國推了莫顧澹一下,那意思是要莫顧澹向楚明秋道謝,莫顧澹遲疑才開口,可話到嘴邊便變了:“還是你有心啊,帶這麼多藥?”
“這那是我帶的,我老媽給帶的,生怕我在鄉下磕著碰著了。”楚明秋說著將箱子收拾好,轉念一想又把箱子打開,開始仔細清理箱裡的東西來。
這箱裡的東西,他做主的最多也就一半,有些東西還是嶽秀秀悄悄塞進來的,就像這膏藥,平時這膏藥都放在六爺房間裡的,輕易不會動,這些藥都是用點少點,這一年多,他試著製了些,依然達不到六爺的水準,隻有九成。六爺將他作的藥全扔了,說全是些假藥。
果不其然,楚明秋很快找出個信封,信封裡麵是厚厚的一疊錢和糧票,楚明秋拿著忍不住苦笑,毫無疑問是老媽塞進來的,可目光落到信封上,心裡略微沉凝,覺著不像,老媽是知道的,他這次下鄉帶了三百塊錢和二十斤糧票,怎麼算都夠了,這錢多半不是老媽給的。他清點了下,信封裡麵有八十塊錢和十斤糧票。
“穗兒姐,唉,你來添什麼亂。”楚明秋歎口氣,將信封放進箱裡,他不打算用這錢。葛興國瞧見了,忍不住開玩笑的說:“喲,公公,你媽媽還給你留了這麼多錢。”
這時外麵傳來開飯的聲音,楚明秋將箱子關上,放到裡麵去:“嗯,誰讓家裡有錢呢,咱不還頂著個資本家的名頭嗎,沒錢怎麼叫資本家呢,你說是不是。”
楚明秋大笑著提起飯盒出去了,葛興國皺眉看著他的背影,莫顧澹忍不住呸了聲:“我就看不慣他這資本家小少爺的得意勁,不知羞恥!”
宋老師一直冷眼看著出名氣的表現,平心而論,從昨天到幾分鐘甚至幾十秒之前,楚明秋的表現堪稱完美,勞動積極,特彆是昨天晚上,主動采藥幫助同學,這一切本讓宋老師對他的看法大為改觀,可就在剛才這句話,又讓宋老師對他的觀感大打折扣。
“那我就給你們說說這藥吧,”楚明秋說:“同一張藥方,不同的人抓出來的藥,在藥效上便不同,就說,這牛黃吧,全國各地的牛黃,在療效上有細微的差彆,東北的牛黃和西南的牛黃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