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麼的做夢都不放過我嗎?”
“我夢見你揍了我一拳, 然後我就醒了。一睜開眼睛, 我就看見一條魂蟲就在我的眼前, 它的牙差點沒戳進我的眼睛裡。我這輩子拔槍的速度沒那麼快,打中了它的尾巴。它貼著接駁口的牆壁遊動得很快,接駁口另一邊的人很著急, 他們想救我但是卻打不開門。”
何歡還是那樣有條不紊的語氣, 好像說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猜我乾了什麼事兒?”
“不想猜。”賀行嘴上這麼說,背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魂蟲這種火星生物, 怎麼會出現在空間站裡?而且它的速度極快,一般人類根本不是對手!它會咬開其他生物的身體, 鑽進去大肆破壞。如果它真的鑽進何歡的身體裡,五臟六腑就全毀了, 連個全乎人都看不到了!
“我槍裡的能量槽打空了。那家夥很囂張地直接衝向我的腹部, 然後我徒手把它掐住了。你說, 徒手掐死魂蟲, 我是不是第一個啊?”何歡問。
“你他麼才不是呢!”賀行高聲問。
“那還有誰?”何歡笑著問。
“你能辦到的事,一定還有其他人辦到!”賀行扯著嗓子說。
“哦, 那像我這樣製服你的人, 還有其他人嗎?”
“你當老子是軟柿子,想放倒就放倒啊!”
“賀行,下一次我有危險的時候, 還能夢見你麼?”何歡問。
“啊——啊——你惡心不惡心啊!這是八點檔狗血電視劇嗎?”
賀行想用自己的腦袋去撞地板, 撞死了就不會這麼糟心了。
“我還能再說幾個八點檔狗血電視劇, 以你為主角的。”
何歡的聲音裡笑意更濃了。
“放過我吧!哥——求你放過我吧!”
“你叫得認真點。好歹對著我的臉叫, 不然我以為你叫地板‘哥哥’呢。”
賀行真覺得自己蠢爆了,他麼的還擔心何歡這一次的任務那麼多天不回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看看人家啊,這麼遊刃有餘地編故事,你的擔心都喂了狗了!
賀行轉過頭來,何歡故意把臉湊到賀行的耳邊,不忘補充一句:“叫我就好,彆咬我哦。”
何歡的這句話對於賀行來說就是提醒。
“哥哥……”
賀行用儘力氣抬起了脖子狠狠咬在了何歡的耳朵上。
牙齒死勁兒磨在何歡耳朵的軟骨上。
“嘖——”
何歡吃痛的聲音,讓賀行充滿了成就感。
但是先鬆嘴的卻是賀行。
“霧草——你他媽的抓哪裡呢!”
正好何歡放開了賀行,賀行不由分說一肘子撞向何歡,但是撞空了。
賀行立馬爬起來,就看見何歡走出了擂台。
“你去哪兒!我們還沒完呢!”賀行本來想把拳擊手套撿起來砸何歡腦袋上。
但是賀行沒有背後偷襲的癮,隻能氣哄哄把手套砸地上出氣。
剛才怎麼沒把何歡那家夥的耳朵給咬下來啊。
隻是看著何歡穿著白色t恤的背影,賀行就覺得眼熟。
可是把腦子翻了一遍,心想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他……
等等,好像是……好像是之前關城給自己看過的那段影像?
再聯想一下何歡的身手,幾秒鐘就把他給製服了,難道真的是關城視頻裡的那個人?
賀行越想越像,但是再相似又如何,又沒有證據。
等等……關城好像說過,那個人叫“和諧”?
上一次顧淮還有周洪在這裡打牌的時候,好像也叫何歡什麼來著?
賀行歪著腦袋,一遍一遍在腦子裡百轉千回,離開的時候,到處都沒看到何歡。
沒看到正好,看到了肯定要開架。
什麼遇到接駁口故障,什麼魂蟲偷襲,肯定都是拿來騙他叫“哥哥”的陰謀。
魂蟲是火星上的生物,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出現在太空要塞裡。
當我智障啊!
此時的何歡把洗手池裡住滿了水,猛地將腦袋埋了進去。
何歡的耳朵剛才被賀行咬傷了,這樣被水一泡,疼是小事,某個地方更加難受得厲害。
賀行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對於何歡來說很溫暖,他的骨骼強韌,每一次掙紮都讓何歡充滿了控製欲。
小崽子壓根不知道剛才自己有多危險。
何歡抬起頭來,任由水流下來,嘩啦嘩啦落回洗手池,落在地上,發出各種聲音,但是卻無法遮掩他鼓噪的心跳。
耳邊好像還能聽見賀行的那聲“哥哥”。
閉上眼睛看見的還是賀行脆弱的後頸、充滿韌性的肩背,還有流暢的腰線。
當賀行的牙齒抵在自己耳邊的時候,何歡的心弦一下子就裂開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讓他上癮的從來不不隻是賀行與自己匹配的感覺,還有賀行的一切。
何歡不是什麼重欲的人,畢竟單人操控舵手和火控手兩個位置,何歡的自製力和專注力是平常人的幾倍。
但是當何歡用這樣的專注力來感受賀行的時候,就成了滅頂之災。
賀行的一切都被無限放大,賀行的發茬蹭過何歡的下巴,賀行抵抗何歡的力量,賀行腰窩的陰影……就在賀行叫著“哥哥”,以往死裡咬的陣勢靠近他的時候,何歡真的想往死裡折騰他。
賀行揣著口袋,剛走到俱樂部的第一層樓,就聽見了有人再敲門,一打開門,就看見陳玉站在那裡,淺淺地笑了一下。
“我聽說何歡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賀行挑了一下眉梢:“是回來了,生龍活虎呢。”
陳玉一看賀行的表情,笑容更加明顯了:“彆告訴我你跟他打架了?”
賀行眯起了眼睛:“我記得上一次我想揍何歡,你們幾個就拚命攔著說,說我打不贏他。他到底有多厲害?”
陳玉側過身來,托了托賀行的下巴:“他沒對你用鎖十字吧?當年在預備役裡,他可是連教官都能三秒撂倒的家夥。”
聽陳玉說到這裡,賀行心裡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了。
“他當年在哪個預備役啊?”
“怎麼忽然對他的事情感興趣了?”陳玉笑了一下,“在東區第一預備役。”
果然跟關城不是一個預備役,符合關城所說的兩人預備役的時候就沒機會對上。
“我還聽見你們叫他什麼鞋,他是臭鞋還是破鞋?”賀行裝作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問。
陳玉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抬了抬下巴:“你不請我進去說,一定要在門口跟你聊天嗎?”
賀行趕緊側身讓開,陳玉走了進來。
“是‘何邪’。何必的何,邪門的邪。”陳玉回答。
賀行愣在了那裡,腦海中自動回放那段被他看了無數遍的三秒視頻。
那個人是何歡……那個人就是何歡!
自己怎麼就沒認出來呢?明明在視頻裡看了他的背影那麼多遍!
眼瞎麼竟然認不出來?
賀行忽然意識到,因為何歡幾乎沒有在他麵前穿過T恤,清一色的白色襯衫,那應該是艦隊統一發的襯衫。
何歡穿著襯衫顯得比平常更瘦,完全注意不到他緊碩的手臂線條。
“賀行?賀行怎麼了?”陳玉問。
“沒什麼。玉哥你坐,我去把何歡叫下來。”賀行回過神來。
對著陳玉,賀行還有一張笑臉,一轉身就是凶神惡煞的表情。
原來何歡就是關城曾經想要一較高下的對手!
可是賀行竟然輸了。
而且沒比視頻裡的教官多堅持幾秒,給關城丟人了啊!
真是越想越窩火啊!關鍵是自己還不能去找他對峙,因為當初跟著視頻學何歡的格鬥技術是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啊,不然一定會被這家夥嘲笑成狗。
想都能想到那個場麵,何歡一定會笑著說叫聲哥哥就教你之類。
天啊!賀行很想把自己的頭發都拽掉。他當初怎麼會崇拜過何歡?
他現在就想把自己的腦子格式化啊。這段記憶就不該存在!
“何歡——何歡——玉哥找你!還活著就吱聲!死了老子現在就給你燒紙!”
賀行惡狠狠地念著何歡的名字。
要不是陳玉忽然來了,賀行是再不想看見何歡了。
走到了隔壁的房間,賀行聽到了水聲,猜到何歡恐怕在裡麵洗澡
賀行的拳頭毫不留情地在門上捶了一下:“你是女人啊!洗個澡洗了一個多小時!”
哪怕隔著兩道門,還有水聲,何歡都能輕易地辨識出賀行的聲音。
何歡高高地仰著自己的下巴,引頸待割,賀行沒心沒肺的喊聲快要讓他最後的自製力脫韁而亡。
何歡扯過了浴巾,往腰上一裹,猛地把門推開。
“乾嘛?”
賀行完全沒有料到何歡會出來,整個人傻在那裡。
何歡臉上滿是水漬,發絲一縷一縷正在滴水,當他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冷冽疏離的感覺。
賀行發現浴室的門是開著的,卻一點蒸汽都沒有……難道這個神經病洗冷水澡?
“我說了……玉哥來了,等你呢!”
還不是聽說你回來了,擔心你,立刻就來看你了。
你這啥表情啊?真不知足!
“我知道了。你要麼進來,要麼出去。”
何歡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賀行。
賀行咽了一下口水,那種危險的預感又來了。
好像自己一旦走進去,何歡就會像之前在擂台上一樣,將他壓製得毫無反抗餘地。
而這一次,絕對不是叫一聲“哥哥”就能解決的。
賀行瞄到了何歡的耳朵,被自己咬過的地方還留著牙印。
“我進去乾什麼?等著你打擊報複啊。”
賀行立刻轉身就走了。
何歡又把門給關上了,他背靠著門,緩慢地呼出一口氣來。
“算你撿回一條命。”
賀行回到了俱樂部的客廳,陳玉很有耐心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賀行笑了一下。
“找到何歡了嗎?”
“找到了。”賀行指了指樓上,“洗澡呢。不知道他在空間站裡是不是長了黴,洗了那麼久。”
陳玉笑得更明顯了。
“那玉哥……我去給你拿瓶汽水。”
“好。”陳玉點了點頭。
其實賀行會勉為其難去找何歡,也是因為陳玉喜歡喝咖啡,但是賀行連咖啡機怎麼啟動都不知道。
而何歡卻是煮咖啡的高手。
陳玉每一次喝何歡煮的咖啡,都會先端起杯子,低下頭來聞一聞,再抿一小口。
賀行就覺得那畫麵特彆好。
但是死何歡還不肯下來,賀行隻好去拿汽水了。
“玉哥,橘子味的汽水。”
“謝謝。”陳玉打開了瓶子,喝了好幾口才放下,“這一次的力盾飛艦錦標賽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行吧。言喻風水平杠杠的,葉陽還要鍛煉一下。至於舵手和火控手,我一個人就足夠了。”賀行說。
賀行說話的時候,陳玉就一直看著賀行,視線裡帶著一絲探究。
“玉哥,你這麼一直看著我乾什麼?”
這感覺,特彆像他住下城區的時候,對麵樓上隔壁的奶奶要給兩條街外賣早點的大媽的女兒介紹相親對象。
“沒,我在看賀行有什麼特彆啊,讓何歡這麼惦記。”陳玉一邊說,一邊笑了。
“惦記我?惦記我什麼?”
“今天有老朋友問我,知不知道‘賀行’到底是人還是東西?”
賀行不滿了,“當然是人啊!這問題誰問的?缺經少弦吧?他才是東西呢。”
“這個缺經少弦的是何歡的隊友。好像這一次任務,他們出了點小意外,戰艦和空間站接駁出了問題。”
賀行愣了一下,所以何歡沒有編故事?
“具體什麼情況對方沒詳說,還是因為向我問起‘賀行’這個名字才說漏了嘴。”
“那……何歡的隊友……還有說什麼嗎?”賀行忍不住問。
陳玉的目光裡帶了一絲笑意,“你還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呢?”
“我隻是覺得戰艦接駁怎麼會出問題……”
“聽說氧氣沒有釋放,待在裡麵等待空間站內門打開的隊員們都因為缺氧而困倦。因為實在扛不住,睡過去了。然後就有意外發生了,何歡忽然嚷了兩個字醒過來。要不是何歡醒了所有人都會折在裡麵。事後,大家想起了何歡喊的‘賀行’那兩個字,但是都猜不到是什麼。”
陳玉不是什麼講故事的能手,這情節聽起來平淡,但賀行知道真實情況會很危險。
戰艦操作員的意誌很堅定,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定會強行保持清醒。
連清醒都做不到,說明缺氧情況很嚴重,甚至再久一點……賀行就見不到何歡了。
心臟沉了一下,賀行的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何歡未必喊的是我名字吧?說不定是‘嘿,醒啊’結果被你們傳來傳去的,傳成了‘賀行’。”
賀行左思右想,總覺得何歡那個神經病都缺氧昏過去了,怎麼可能想到他?
“在那樣的情況下產生的幻覺或者夢,都是他的執念。事後有人問何歡,他喊的是什麼。你猜他說什麼?”陳玉說。
賀行覺得不該聽這個故事,聽完之後有點兒心軟。
他堅持抵製何歡,一百年不許變。
“按照他八點檔狗血編劇的尿性,該不會回答說‘危機時刻,當然是心上人的名字’吧?”賀行用嘲諷的語氣說。
誰知道對麵的陳玉竟然愣了一下。
賀行無語了:“玉哥……彆告訴我他真的這麼說的……”
“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麼了解他的套路了。”
何歡這人,不用賀行親自到艦隊裡轉一圈,也知道他肯定是個醒目的人物。
這家夥這一句什麼“心上人”,那些被訓練和演習折磨得神經兮兮的操作員們,還不把何歡的“心上人”當成大八卦來深入討論,不然怎麼緩解緊張?
草,他賀行的清白就這麼沒了。
何歡你個垃圾。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更慘的是,賀行連跑腿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候何歡從樓上走下來了,帶著笑的一句“玉哥”,清朗悅耳,跟賀行敲開房門見到的判若兩人。
“洗這麼久,要嫁人呢?”賀行沒忘記諷刺一下。
“我嫁你,敢娶麼?”何歡眼睛眯了起來。
賀行冷笑了一下:“可以啊,記得賢惠點,每天給小爺洗腳。還有把你的嘴封起來。”
“耳朵怎麼受傷了?不會是戰艦接駁時候的意外導致的吧?”陳玉側過臉,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何歡的視線掃過了賀行,笑著回答,“這是回來之後不小心弄傷的。打一針狂犬疫苗就好了。”
賀行一聽,內心裡烈焰滾滾,要不是陳玉在這裡,他早就爆炸了。
狂犬疫苗?你罵誰是狗呢!
“玉哥,你們聊,我先上去了。”賀行狠狠瞪了何歡一眼,準備上樓回房間去了。
誰知道陳玉卻說:“賀行你也留一下吧……我要說的事情,多少你也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