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棋鋒心裡熨帖，點頭說：“好，一會一起睡。”
“那、那我先下樓了。”康嫣聽到段叔叔說一起睡，耳朵不自覺的有些發熱，明明沒什麼意思的，怎麼就熱了。
樓下畫室燈亮著。
畫板紙布好，異國他鄉彆樣的風景倒映在腦海中。
康嫣定了下神，甩開腦袋裡亂糟糟他自己都摸不來的躁動，拿起了畫筆開始唰唰唰上手。記憶深刻，下筆速度快，很快勾勒出一幅畫來，康嫣時不時的扭頭去看桌上倒放的沙漏，他還要叫段叔叔早點休息呢。
於是等沙漏流完，康嫣意猶未儘的收了手，他滿腦子都是色彩碰撞，可也不比不過讓段叔叔早點休息重要，最後捧著沙漏上樓去了書房。
“叔叔，要睡覺了。”康嫣將沙漏放在桌上提醒說。
段棋鋒一看滿目的文件，對上康嫣關心的眼神，將文件全都合起來，說：“不忙了，你也早點睡。”
“晚安叔叔。”康嫣乖乖道。
“嗯，晚安。”段棋鋒摸著康嫣腦袋。
康嫣回到床上，摸了下自己腦袋，剛剛段叔叔就在這兒摸的他，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幾分傻笑，沒一會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
段氏公司放了年假，段棋鋒也沒去公司留在家裡處理前段時間的公務，沒剩多少了。
家裡管家和傭人打掃完衛生做了早餐，段棋鋒和康嫣吃過後，將助理昨天送來的紅包給發了下去，祝大家新年快樂。管家和傭人今天開始放假三天，初三那天回來。
“叔叔，家裡就剩我們啦？”
段棋鋒嗯了聲，就見康嫣小模樣神氣的說：“叔叔，我會做家務還會做飯，我會照顧好你的，不會餓著你。”康嫣心想終於有機會讓他做點小事報恩了。
以往這三天段棋鋒不在彆墅留，基本上會飛去海島度假，躲清靜。不過一看康嫣這認真樣子，不想打擊康嫣的積極性，段棋鋒點頭順從說：“那這三天要麻煩嫣嫣了。”反正才度了假回來，就當哄孩子開心了。
康嫣不自覺的背挺得筆直。
可高興了。
時間有的是，兩人像是又回到了在夏威夷度假時候，比那時候還要親密，因為老凱和小六都沒在。康嫣見段叔叔去樓上處理公務，自己也沒往畫室鑽，而是跑進了廚房。
冰箱裡什麼都有，康嫣琢磨著午餐食譜。
段叔叔喜歡吃麵條，還有北方習俗過年要吃餃子的。
那就中午麵條晚上餃子。康嫣下了決定，然後懵了下，餃子他、他不會包。
康嫣是地道的南方人，麵條冰箱有現成的，他隻需要炒個菜打個荷包蛋就可以，但是餃子他真的不會了，於是自信滿滿的小胸膛有些收了回去，吧嗒吧嗒跑去取了手機在廚房給小六打視頻電話。
小六家是北方的一定知道。
段棋鋒在書房處理公事，但忙了一會不放心康嫣，哄著小孩玩玩還成，真進了廚房萬一切到了手就不好了。於是也忙不下去了，下了樓，就看到廚房裡康嫣穿著圍裙正說話。
“……叔叔喜歡什麼陷我、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老板應該喜歡吃肉，你就包個豬肉白菜餡的，我給你問問我媽怎麼拌陷。”那頭是小六扯著嗓子喊媽，小六媽媽是個爽快的北方婦女，隔著電話老遠就能聽到嗔怪聲：“大過年的火急火燎的乾什麼？白菜豬肉餡？你又想吃這個口了，你怎麼那麼煩人呢，昨天不是說吃牛肉的，那我讓你爸再去超市買一趟，真是一天天給我找事——啊，不是你吃你老板吃？你老板那麼有錢自己包餃子？”
段棋鋒：……
康嫣頂著一張大紅臉——急的。等看到小六媽媽連忙規規矩矩道好，這可是他的餃子師傅。小六媽媽一見康嫣的乖巧模樣也喜歡，聲音敞亮說：“康康是吧？你彆急，我聽小六說你是他好朋友，阿姨教你可簡單了，一學就會。”
“謝謝阿姨，我會努力學的。”康嫣一聽心裡有了底氣，露出笑，有些開心說：“我晚上想給叔叔包餃子，今年是我和叔叔第一次過年，家裡沒人了，我要照顧好叔叔的。”
“真是個乖孩子，我家小六放假回來整天抱著手機，不是打遊戲就是看視頻，眼睛都快瞎了，一天天的。”旁邊小六在催促：“媽，親媽，求你彆說了。”
要是以前康嫣會羨慕小六和母親的相處，可現在，他想到照顧他、關心他的段叔叔，心裡也暖洋洋的，嘴上自然而然的說：“我叔叔也不讓我熬夜，熬夜不好，我現在都聽話，十一點就要準時睡覺。”
語氣可驕傲了。
小六媽媽連連誇好孩子，轉頭說小六，“你看看康康，你要是能聽我話不熬夜，我可美死了。”
廚房外不遠處，段棋鋒聽到康嫣驕傲的語氣，心裡軟的一塌糊塗，現在終於知道養孩子的樂趣了。他家嫣嫣這麼乖，真是金都不換。
段棋鋒沒去打攪康嫣學習，也沒去樓上繼續工作，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康嫣忙忙碌碌。
是為他忙忙碌碌。
過年不過年對於段棋鋒來說沒什麼區彆，他孑然一身，可此刻望著康嫣的背影覺得這個年有了年味。
康嫣忙了一早上，臉頰沾著麵粉，台麵上卻收拾的整整齊齊，兩個竹子晾盤上放著餃子，這會低著腦袋仔仔細細的研究，將包的漂亮的放在旁邊的晾盤上，沒一會那隻晾盤上全是小巧玲瓏肚子圓鼓鼓像金元寶的餃子，剩下的那個盤子裡都是歪七扭八樣子醜醜不能看的。
“這個漂亮的給叔叔吃。”康嫣心滿意足很有成就感，扯了保鮮膜打算裹好放冰箱。
段棋鋒進來了，一眼看到兩隻托盤上的餃子，說：“都下了，中午就吃了。”
“叔叔。”康嫣被嚇了一跳，轉身說：“那晚上咱們吃什麼呀？我包的不多。”
“南方年三十吃什麼？”段棋鋒問。
康嫣眼睛亮晶晶的，“吃魚，初一早上吃湯圓。”
“咱們晚上吃魚。”段棋鋒道。
康嫣心裡暖洋洋的，燒了熱水打算下餃子，段棋鋒也不走，在旁陪著，看到康嫣先下那盤漂亮的餃子，直接拿著那盤五花八樣的餃子下了進去。康嫣氣得跳腳，說：“叔叔，這個醜醜的混起來了！”
“你還想一人吃好看的？”段棋鋒心情好故意逗著小孩玩。
“才不是，我想給叔叔吃好看的。”康嫣可惜的看著一鍋漂亮的餃子混著醜餃子，說：“我有的沒包好，一會要煮露餡了。”
段棋鋒不以為意，“露餡了，叔叔吃。”
煮過的餃子果真是美的一致，醜的千奇百怪。
康嫣耳朵紅紅的，專門挑醜的餃子下手吃。段棋鋒夾了一顆漂亮的放到康嫣碗裡，“乖乖吃飯，你這個小心思。”自己夾了顆煮破皮的，吃了點頭說：“嫣嫣手藝真好，味道很好。”
這是實話，這一碗餃子是他吃過最暖心的餃子了。
下午康嫣要去買魚，家裡司機園丁都放假了。段棋鋒陪著開車過去當散散步。
彆墅區附近就有家進口超市，在裡麵買到了活魚，康嫣還買了許多新鮮的菜。回到彆墅，段棋鋒自己拎著袋子，康嫣想拎，巴巴的跟在後麵，說：“叔叔我拎一個吧？”
“不重，去開門。”段棋鋒哄著說。
康嫣乖乖按了指紋，開了門。回到彆墅康嫣立刻鑽進廚房開始料理晚餐了，段棋鋒見了有些無奈，倒了溫水遞過去，“先休息會。”
“叔叔我不累。”
段棋鋒端著水杯喂到康嫣嘴邊，康嫣立刻臉漲燒起來，忙放下手裡的東西乖乖捧著水杯。段棋鋒見了，問：“以後還乖不乖？”
“乖。”康嫣臉紅紅的捧著水杯乖乖點頭。
段棋鋒摸著康嫣的腦袋，知道小孩害羞了，沒在繼續說，溫聲道：“去睡會午覺。”
“好。”
康嫣乖乖上樓睡了午覺，醒來已經五點了，穿著拖鞋急謔謔的往廚房跑，就看到客廳有客人。
“……您今年沒出去，夫人怕您這邊沒人用，遣我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打打下手的。”來人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說話禮貌客客氣氣。
段棋鋒臉色不愉，淡淡說：“我這邊不需要什麼幫忙。”後聽到腳步聲，段棋鋒回頭看到康嫣急巴巴的模樣，想了下改口說：“成吧。”
來人本來被拒已經習慣了，沒想到留了下來，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規矩說：“好的先生。”
“叔叔你有客人嗎？”康嫣改成走下來。
段棋鋒嗯了聲，說：“方阿姨過來幫忙，不用太急了。”
“謝謝方阿姨。”康嫣忙對著來人道。他也不清楚對方是誰，不過年三十晚上能來幫忙真的是太感激了。
方阿姨客客氣氣說：“應該的，我先去廚房看看忙什麼。”再給夫人打個電話，說下這邊情況。
王麗閣知道兒子把人留下來了也是驚訝，電話裡問：“怎麼回事方姐？”
“少爺原先是拒絕了，後來我看二樓下來個男孩，少爺就同意了。”方阿姨是王家的老幫傭了，後來就跟著王麗閣，照顧了王麗閣十年多，對著王麗閣要親近，什麼都不藏直接說了。
王麗閣一聽就想到那個嫣嫣，沒再多問，說：“方姐今天辛苦你了，你那邊做完飯，我讓司機去接你送你回家。”
“不辛苦，夫人那我先忙了。”
方阿姨掛了電話，今晚照顧少爺夫人就給她大紅包，即便不是為了錢，這些年夫人單著一直後悔當年的事情，她看在眼裡也可憐同情夫人，能為夫人做點小事她也高興。
一回頭就看到剛才少爺很看重的少年，方阿姨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忙說：“我給夫人說下，廚房我來就成了，您去玩。”
“方阿姨您彆這麼叫我，叫我康康就好。”康嫣年紀小，以前不熟時不好說彆讓管家老凱稱他‘您’，現在膽子大了，說話也沒以前藏著，落落大方笑著說：“我想給叔叔做道魚。”絲毫沒有打探方阿姨嘴裡的夫人是誰的心思。
方阿姨沒了尷尬，騰了地方給康嫣，順著康嫣的話說：“那我就叫你康康了，晚餐你有什麼忌口的？”她在王家乾了二十來年，王家關係網深厚錯綜複雜，每年見上門拜訪的客人有不少，方阿姨也練就一雙識人的好眼睛。
這少年不驕不躁的，禮貌懂事，不像外頭傳的什麼被亂七八糟小男孩。
“我不太吃的了辣，不過叔叔喜歡，他吃辣很厲害的。”康嫣眼裡都是崇拜，說完不好意思去料理魚。
方阿姨忙手裡的菜，一邊暗暗觀察，沒想到現在的小男孩做起菜來有模有樣，便放了心，一邊客氣聊天說：“聽你不能吃辣，是南方人吧？”見康嫣點頭，笑笑說：“我也是南方的，不過來北京太久了，手藝沒忘，一會你嘗嘗。”
“好的。”康嫣仔細處理完魚，轉頭看到方阿姨準備了許多菜，忙說：“方阿姨，今晚就我和叔叔兩個人，不用這麼多。”
方阿姨有些拿不住主意，她沒照顧過段棋鋒不知道什麼口味，就想什麼都來點。
“可以的。”康嫣看出方阿姨猶豫，點著腦袋自信說。
方阿姨便將拿出準備做的食材放了回去，這樣一來兩素兩葷一個湯，魚是康嫣做的，方阿姨輕鬆許多，七點多菜就準備好了。
“我去叫叔叔，阿姨這邊沒有車，我問問叔叔怎麼送您回家。”
方阿姨忙道：“一會夫人派車來接，你不用管我，我跟少爺說下。”
段棋鋒下樓將紅包遞了過去，方阿姨本想推辭但對著少爺心裡發怵，規矩接了紅包，說：“祝您新年快樂。”
方阿姨走後，家裡華燈亮了。
餐桌就兩人，四菜一湯。
“叔叔，魚是我做的，你嘗嘗味道。”康嫣眼裡閃著小星星緊巴巴的看向段叔叔。
段棋鋒第一筷子夾了魚肉，卻是放在了康嫣碗裡，見康嫣那小眼神，便笑著夾了第二筷子嘗了下，點頭稱讚說：“很好吃。”
“奶奶燒的魚最好吃，我偷偷學來的。”康嫣吃了口，是熟悉的味道，有些想奶奶，不由說：“今天買的魚好嫩沒有刺，以前過年都是草魚，草魚刺特彆多，爺爺奶奶就說不愛吃魚都給我吃，又怕紮著我讓我慢慢吃，我就剔好魚刺給爺奶，我剔魚刺特彆好。”
康嫣有些小驕傲了。
後來康嫣去了大伯家，每年年三十蒸的魚是鱸魚，刺少，魚一上來，大媽先給堂妹夾了半條，都是魚肉最嫩的地方，開開心心說年年有餘保佑康靈來年學習順順利利。康嫣在餐桌上吃不了什麼，現在好了，他有段叔叔了，段叔叔會給他夾魚肉。
康嫣眼眶有點發紅，是開心高興的。
段棋鋒見了，想著小孩估計是想爺爺奶奶了，沒說什麼，手裡給康嫣夾了菜。
吃完飯也沒收拾，段棋鋒拉著康嫣去客廳坐著聊天，電視裡放著春晚。這種體驗段棋鋒有些陌生，耳邊是電視裡的歡聲笑語，旁邊小孩乖乖的坐在沙發上看的認真，十多年冷封的心，現在慢慢暖了起來，伸手剝了顆糖塞到康嫣嘴裡。
“甜不甜？”
康嫣被喂了一嘴，含著吸了口，甜的眼睛笑的彎彎的，點著腦袋，含糊不清說：“叔叔，好甜呀。”
段棋鋒眼底也帶著笑意，比他自己吃了糖還要甜。
過了淩晨，新的一年。
“叔叔，新年快樂。”
段棋鋒發現小孩好像養的胖了點，臉頰有些嬰兒肥了，伸手摸了把，軟乎乎的，溫聲說：“嫣嫣新年快樂，早點睡，明天帶你出門玩。”
康嫣捧著臉頰回到房間，看到床頭放了個包裝漂亮的禮物盒子。
拆開一看是隻手表。
表盤亮晶晶的閃著璀璨的光芒，康嫣現在不同以往，雖然不知道手表品牌但能看出這個很貴，因為那些閃閃發光的是鑽石。他捧著手表，心裡沉甸甸的，小聲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依戀，念著段叔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