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飛這個名字不算多麼生僻少見, 但要重複也不容易。一個是八中高二(7)班的班長,另一個是二中高一年級張莘莘手裡言情的男主, 又偏偏都跟某種麻煩事扯上了關係。
諸般巧合湊在一起, 也實在不能讓人不多想了。
雲宿川在電話裡聽江灼一說, 也覺得奇怪, 他來到江家之後, 江灼提出兩人想跟張莘莘在房間裡單獨談談,孟瑞自然不會拒絕。
雲宿川接過那本《校霸狂妻:富貴權少強勢寵》翻了翻,也算他運氣,一開頁就正好看見了江灼念出來的那句話, 不由露出個牙疼似的表情。
他“啪”一聲將書合上, 一針見血地向著張莘莘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陳勁飛?”
張莘莘張口欲言,雲宿川又晃了晃書, 似笑非笑地補充道:“不是這裡麵的, 是八中那個。”
彆看他平時跟江灼說話的時候東拉西扯, 能說三句的事絕對不會一句話講清,實際上到了他人麵前甚至是犀利到有些咄咄逼人的。這樣一問,頓時把張莘莘給問住了。
她愣了愣, 臉倏地一下子就紅了, 呐呐地道:“你怎麼知道?”
雲宿川手裡的書在椅子扶手上一敲, 跟江灼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沒猜錯。
江灼道:“你選了這麼一本來燒, 想讓這個故事在你自己身上實現, 不是因為喜歡裡麵的劇情, 就是因為陳勁飛這個名字和你喜歡的人一樣, 是嗎?”
張莘莘很沮喪地點了點頭。
要是這樣解釋,倒說得通,張莘莘單戀陳勁飛,因為陳勁飛不喜歡她,隻能燒書滿足一下自己的幻想,聽起來也沒陳勁飛什麼事,畢竟他也管不了誰喜歡他不喜歡他。
但話雖如此,江灼就是覺得不大對勁,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剛剛到7班上課的時候,陳勁飛為了其他搗亂的同學過來道歉的場景。
江灼想了下,又問道:“你們兩個不在同一所學校,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張莘莘道:“我們是上課外班認識的,我跟著他一起上過英語……我們兩個老是坐前後桌,他總幫我拿東西,我有幾個同學總是開玩笑,說他喜歡我,我就……”
她低著頭,仿佛生怕江灼和雲宿川嘲笑自己似的,難堪地低著頭摳手指。
江灼揉了揉眉心,他最不擅長跟這種小姑娘打交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就戳了雲宿川一下。
雲宿川一笑,想了片刻,說道:“陳勁飛我也見過。”
這句話成功地吸引了張莘莘的注意力,她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雲宿川。
雲宿川悠悠地說:“小夥子人不錯,挺熱心的,愛幫助彆人,我看學校裡也有不少人喜歡他。隻不過有時候啊,這人熱心過了頭,就沒有分寸了,反倒容易讓彆人誤會,覺得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張莘莘忍不住說:“你這樣想嗎?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我學習一般,長得也沒有彆人那麼,那麼好看……平時從來沒有男生對我那麼好。我朋友說他喜歡我,我想來想去,就也忍不住這麼覺得了,那一陣我特彆高興,也不想學習,每天都想著趕緊再去輔導班,能見到他,跟他說幾句話……”
江灼靠著寫字台站在旁邊,聽張莘莘說話。這種心情他沒體會過,隻是聽張莘莘的語氣又是卑微又是高興,再看她現在燒書的舉動,想也知道這場暗戀是個什麼結果,於是覺得有點氣悶。
他籲了口氣,想換個姿勢,一扭頭卻正好看見雲宿川正看著自己,微微一怔。
雲宿川笑了笑,起身又拎了把椅子過來:“小灼,你要是站累了就坐一會。”
張莘莘的話停下,看了看他們兩個,江灼“哦”了一聲,便坐下了。
雲宿川見江灼坐下之後,又衝著張莘莘問道:“後來呢?”
張莘莘道:“後來……後來正好是白色情人節,我就織了一條圍巾送給他,但是他說同學們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他不能要我的東西,我就把圍巾給拿回去了。後來有幾個喜歡他的女生知道了這件事,就開始每天都嘲笑我,說我長得醜,不自量力什麼的……我們兩個就沒再說過話……”
江灼聽到這裡,忽然有種很微妙的感覺,總覺得這種套路仿佛似曾相識,忍不住問道:“那些女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你送圍巾的時候被她們看見了?”
張莘莘迅速垂下眼皮,眼中有什麼亮閃閃的東西,她低聲道:“她們說是陳勁飛自己說的。”
江灼和雲宿川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對這件事有點了然了。
他們也是從高中過來的,對於孩子們之間那些稚嫩的鬥爭和心眼也都曾經聽過見過。
雖然校園當中沒有社會上成年人那種明確的利益糾葛與等級壓製,但大概恰恰因為自身還沒能擁有足夠的自信和實力,所以增加需要通過踩踏彆人的尊嚴來建立自己的優越感,幼稚卻又殘忍。
那些嘲笑張莘莘和鄧一涵的孩子們是這樣的,他們覺得張莘莘不夠漂亮,覺得鄧一涵家境不好,學習差,所以對這種“原罪”肆意打擊。
有的時候甚至心裡麵不那麼想,也要跟風笑上幾聲,來表現自己的“合群”,生怕被彆人當成“異類”。
或許年少的時候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曆,你不能說他們壞,甚至做出這種舉動的大部分孩子都很善良,但往往童年的經曆能夠影響被嘲笑人的一生。
其實陳勁飛也是這樣的。但比起其他的同學,他身上更多了一種“幼稚的世故”。
他清醒的知道這種欺壓他人的行為毫無意義,還會有損自己在老師同學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從來不會做出那樣的行為。老師們都喜歡他,同學們無論屬於哪一個小團體,爭執時也都會給他麵子,把他當成知心大哥。
他喜歡幫助那些人緣不好的所謂“差生”,獲得一種施恩般的滿足,但當對方感受到溫暖想要靠近的時候,陳勁飛卻又從骨子裡看不起他們,感覺受到了冒犯,所以借著其他人的手,將這些不自量力的同學推的遠遠的。
他大概還自以為這點小心眼很高明,其實也不過就是耍弄一下同齡人罷了。
江灼聽張莘莘這麼一講,也差不多大致明白了這種心態,於是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江灼道:“那你認識鄧一涵嗎?也是八中高二七班的。”
張莘莘有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認識。他跟陳勁飛是一個班的,我去找陳勁飛的時候見過他,還和他說過幾次話。”
其實是她看鄧一涵頗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所以對待對方的態度友好了一點。隻不過鄧一涵太內向了,對彆人也很有戒心,不怎麼搭理張莘莘,所以兩人之間的交情也不過泛泛而已。
雲宿川聽到這裡,神情一動,說道:“也就是說,你跟鄧一涵說上話是在陳勁飛跟你的關係不好之後對嗎?他見過你跟鄧一涵說話嗎?”
“是啊。”張莘莘有點茫然地說:“見過幾回吧。”
她說到這裡,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將桌上那本《校霸狂妻》向著兩人推過去,說道:“對了,你們一會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這個扔了好不好,反正也不是真的……要不一會媽媽在家裡看見,會生氣的——還有彆的問題嗎?”
雲宿川把書接過去,歪頭想了想,說道:“我沒有問題了。”
他看了江灼一眼,江灼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衝著張莘莘伸出手說道:“謝謝你,告訴了我們很多消息,很有用。”
雲宿川有點意外地看了江灼一眼,江灼的神情很認真,眉宇舒展,目光凝聚,從側麵看上去,顯得溫柔而堅定,像在說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樣。
他不覺微微含笑。
張莘莘是第一次被人這樣鄭重其事的感謝,就像在對待一個值得尊重的大人那樣。說來也奇怪,她的心情可以因為陳勁飛的冷待而感到悲觀絕望,卻也可以在這一刹那間,感受到江灼的善意,而充滿了喜悅溫柔。
不涉及到其他感情,大概就是突然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麼一無是處,那麼令人討厭吧。
她悄悄看了看旁邊的雲宿川,見對方笑看著這一幕,目光中也有鼓勵,於是低下頭,跟江灼握了握手,聲音小小地說:“不客氣。”
這場戲從女兒身上的怪病,一直牽扯出了丈夫出軌、算計妻子財產,跟著又牽扯出了之前鄧一涵一案的線索,直播間的觀眾們從頭看到尾,紛紛發出感歎:
【這個艾希迪拉雖然不會要人的命,但是一言不合就讓你長胖個七八十斤,簡直比要命還恐怖啊!怕了怕了,不敢惹。】
【主播好暖啊,這個男人我愛了!也希望小姑娘以後能好好的。】
【高亮高亮!請各位注意川哥的眼神,各種寵溺驕傲有木有,這簡直是按頭逼著我磕CP啊喂!】
【樓上,我、我也……】
這話一出,下麵一溜的+1,還有人特意截了動圖,發到直播間的論壇裡麵,讓同好們注意江灼說話的時候雲宿川的眼神。
有人不禁感歎:【之前一直暗戳戳的圈地自萌,但是川哥你要是再不收斂收斂,我可真要誤會點什麼了啊!】
隨著觀眾們的議論紛紛,直播間的視角中,隻見江灼和雲宿川從張莘莘的房間裡走了出去。
剛才孟征實習的單位有事,已經先走一步,孟瑞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張棟才的東西被打成幾個包扔在地上,看樣子是要掃地出門了。
看到兩個人出來,孟瑞連忙站起來迎接,江灼道:“張莘莘已經沒事了,這幾天好好休息就行。”
孟瑞連聲道謝,猶豫了一下,又試探著說道:“江少,還有一件事我想麻煩您谘詢一下。您看,莘莘因為那個詛咒長胖了不少,她一個小姑娘,這到底還是……請問她的體型還能恢複嗎?”
神誌不清可以被喚醒,至於短時間之內快速長起來的肉,確實不是那麼好減的,江灼總不能給她削下去。剛想說話,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當初在“奇跡主播大賽”當中以“霸道總裁”的造型獲獎之後,曾有打賞了一件女式的美特斯邦威,依稀好像是說可以美白瘦身什麼的。
江灼便道:“明天我讓人送件衣服過來,堅持穿,或許會有效果。”
孟瑞莫名其妙地“啊”了一聲,滿頭霧水地向江灼道謝。她不太明白衣服和瘦身有什麼區彆,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生怕江灼不高興,也沒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