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新雨走到椅子前坐下, 靜靜地靠了一會,眼睛望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片刻之後,她將頭埋在雙臂之間,趴在桌上休息。
——畢竟就算沒有後來的意外,之前在烈日底下拍了半天的戲,也確實是夠累的。
這時,安靜的房間裡忽然傳來“當啷”一聲動靜, 雖然聲音不大,年新雨還是聽見了。她感覺仿佛有東西從自己的身上掉了下來,連忙抬眼四下打量。
她在身上找了一圈, 也沒發現什麼少了, 越是這樣越不能確定掉了什麼,因此十分緊張。找了半天沒找到,又推開椅子蹲下來, 伸手在桌子底下摸索。
年新雨覺得自己的指尖仿佛碰到了一個涼冰冰的東西, 又滑, 又膩。
她沒敢拿,嚇得立刻把手收了回來, 死死地盯著那個位置。
一時間,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戰栗的感覺隨著脊背上升, 簡陋的木製桌子下麵, 仿佛隱藏著重重的危機, 令人畏懼。
年新雨咬了下嘴唇, 鼓足了全身的勇氣,再次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她連手指都不敢伸直,覺得整條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胡亂摸了一把,可是這一回,卻什麼都沒有了。
年新雨呆呆地蹲在地上,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衣服被汗水粘膩膩粘在身上,帶來煩躁的暑意。
審訊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她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頭,發現推門進來的竟然是江灼。
江灼見她蹲在地上,挑了下眉梢,倒也沒有詢問年新雨在做什麼,隻道:“要不要我現在出去,給你兩分鐘?”
年新雨有點尷尬地從地上站起來,道:“不用。”
她又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東西掉了,撿一撿……現在已經撿到了。”
“嗯。”江灼不當回事地衝她一點頭,示意麵前的位置,“坐,我有話要說。”
他語氣中帶點命令的口吻,年新雨都坐下了才想起來,江灼好像跟自己一樣,都隻是到市局來做筆錄的,卻不知道他怎麼跑到這裡審上自己來了。
年新雨掠了下頭發,又抻抻衣服,覺得好歹體麵了一些,這才問道:“江少,我能知道你這是要乾什麼嗎?”
“可以。”江灼原本粗糙的神經被APP弄得疑神疑鬼,乃至於對待年新雨的態度十分警惕——雖然他還是根本就沒看出來對方哪裡像女流氓了。
他道:“這樣說吧,市局請你來,是想詢問吉普車失控一事的經過,而我今天去劇組找你,則是為了苗翰亮離奇死亡一案。所以乾脆就一起問了。喏,我的工作證。”
年新雨喃喃道:“苗翰亮?”
江灼道:“你應該知道他的死訊吧?”
“知道……”年新雨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中午看新聞看到的,聽說是被人謀殺了,但是我這陣子一直在劇組拍戲,並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是嗎?”江灼笑了笑,問道,“你們關係不是很好?”
年新雨道:“工作上的交情,都是互動給粉絲們看而已。”
此時窗外的光線逐漸暗淡,審訊室裡開了燈,一隻飛蛾扇動著翅膀,在燈管上“啪啪”地撞著,有時會停下片刻,而後撞的更加激烈。
江灼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仰頭朝上方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道:“這就奇怪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苗翰亮是你殺的呢。”
這句話冷不防出來,確實把年新雨給說愣住了,她一直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仿佛這個時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江灼的身上,驚訝道:“我殺的?我殺他乾什麼?”
年新雨似乎覺得挺匪夷所思:“彆說我跟苗翰亮無冤無仇,就算你們真的因為什麼事懷疑我,那也完全不可能啊,我今天一天根本就在劇組裡沒有離開過。咱們從小就認識,互相都知道對方的為人,你還來跟我說這樣的話,那可就太可笑了。”
江灼道:“認識是認識,我跟你又不熟。”
年新雨:“……”
江灼道:“還有,先不要著急反對,讓我把話說完。苗翰亮是今天上午八點到十一點之間死於蠱術,誘因是一塊不知道誰送過來的蛋糕,所以你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隻要無法證明這個時間段之內一直有人跟在你身邊,就有嫌疑。”
年新雨要說話,江灼卻抬手做了個“打住”的動作,示意她閉嘴:“我知道你要說沒人能證明那塊蛋糕是你給苗翰亮的,這點確實如此,所以我現在要先解決另外一件事——就是關於你今天下午對範航的謀殺。”
【???我沒聽錯吧,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範航,範航是誰?】
【就是跟年新雨搭戲男演員啦,被主播推到旁邊沒撞死的那個。】
【我靠,這件事也跟年新雨有關?可是她當時離那輛車也很遠,根本沒辦法讓車子掉下來啊!】
【也許是……跟彆人合謀?】
【又是“小勺子什麼都知道”係列。】
江灼這句話確實語出驚人,如果詢問年新雨苗翰亮的死亡,雖然令人意外,但好歹還在她的防範之內。範航這個名字會被突然提起,卻是她完完全全地沒有想到的。
年新雨猛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江灼,拳頭都下意識地攥緊了。那一刻她的身體繃直,仿佛想衝上去掐死對方滅口,原本單薄的軀體也仿佛帶上了一種危險的力量。
江灼卻從容自在,並不回避年新雨的目光:“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你們拍戲的時候,我也在旁邊。你們沒演好被韓導演訓斥的那回,我是看著你衝西南30°跑出去的,範航在後麵追你,後來因為導演喊了卡,你們沒有演到出車禍那裡就停下來了。”
他說前幾句話的時候,年新雨還有點不明所以,聽到後麵,眼中已經慢慢流露出了驚懼的神色來。
“可是最後一回……”
江灼抱著手,很感興趣地打量著年新雨的表情,接著說道:“你原本生硬的演技迅速提升,竟然一下子就讓韓導演滿意了,所以你和範航接著往下演了出車禍的情節,但這一次,三點的鐘聲響起,你跑之前有意無意地往山坡上瞟了一眼,然後是順著大約西南75°左右的方向下山。這代表什麼?”
他身體微微前傾,精致的麵孔被頭頂的燈光染上一層暖色,竟讓人有種不可方物之感:
“代表你前麵是故意演不好拖時間,引著範航往死路上跑。”
年新雨的雙手不知不覺握緊了桌沿,脊背僵直地挺著,看著江灼沒說話,江灼似笑非笑,神情中帶著篤定的冰冷。
【叮咚!經檢測,年新雨對主播的覬覦指數下降50%,已至安全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