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
雲宿川看見他的表情,強忍著沒敢笑,一張俊臉都憋的有點扭曲了,說道:“這衣服又是江爺爺買的吧?”
江灼鬱悶地點了點頭。他本來想讓雲宿川把這個礙事的尾巴給揪下去,結果又想到了自己的祖父,心中一柔,便沒說這話。
雲宿川笑著俯身,重新把江灼給抱了起來,手臂特意避開了他小尾巴的位置。
他印象中江灼小時候確實經常被打扮成各種小動物。江老有顆少女心,大概覺得自己這個大孫子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從江灼出生之後,什麼小兔子、小黃鴨、小花貓的衣服,一買就是一大堆。
江辰非為了哄老父親高興,又也覺得兒子這樣穿很好看,所以根本沒做抵抗。等到江灼去跟江老一塊住之後,這種情況就更沒個明白人管一管了。他一直當小動物到六七歲懂事了,才開始為自己的人權進行抗爭,得以穿回正常的衣服。
雲宿川剛見到江灼的時候也曾經被這種可愛傾倒,並深深地認為自己可以擁有同樣份的可愛,還特意跑去跟自己的老爹提要求,說也想穿弟弟那樣的衣服,他猶記得父親聽完之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親切地讓他“滾出去和泥玩”。
想起這段回憶,兩人心裡都默默被當初年少無知的自己蠢到了。
雲宿川生怕江灼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騙江灼把衣服脫下來給他穿的事,乾笑兩聲,道:“走吧,咱們辦正事去。”
雲宿川所說的地點名叫平龍穀,雖然在他過去的時候,那地方早已經麵目全非,荒無人煙,但眼下是二十多年前,平龍穀還算是囦縣一處有名的景點。江辰非他們這一回前往救援的起因,正是為了尋找那幫前往平龍穀遊玩的驢友。
雲宿川抱著江灼搭乘了一般最快的班車,還不到中午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終點站。
車上的人本來就剩的不多,下來之後很快就散了個乾淨,原地隻剩下了江灼和雲宿川兩個人。
他們身後是筆直寬敞的公路,公路兩邊的稻田後麵隱約還能聽到咩咩的羊叫,金黃的麥穗被秋風吹的一起一伏,而公路正前方通向的正是一座大山。
江灼踮著腳看了看麵前的站牌,說道:“不對啊,這上麵寫的終點站是後裡屯,應該穿過前麵那座大山才對,咱們現在的位置是喇嘛廟,怎麼車到這裡就不開了?”
雲宿川在稻田的旁邊繞了一圈,這時轉回來正好聽見了江灼的話,說道:“應該是因為前麵出了事,不敢開過去了吧。沒關係,還有兩站地,走過去就行了。”
他蹲下身衝著江灼張開手,笑道:“來吧小短腿,哥哥抱抱。”
看他變成小孩,估計可把雲飄飄給樂壞了,江灼一巴掌打開他的手:“滾,用不著你。”
光是這一個“滾”字,他就一天能罵上雲宿川八回,可是現在變成了一個小屁孩,連聲音都奶奶的,連半點威懾力都沒有,雲宿川哈哈大笑,跟在江灼後麵走。
江灼當先跑了一會就覺得不行了。他法術學的晚,小時候體力有限,累還是其次,關鍵是腿短,走的實在是太慢了,這樣就算是天黑也到不了目的地。
江灼抿了抿唇,停步轉身,雲宿川就在他後麵跟著,江灼用他伸出手,不情願道:“……抱。”
他這個樣子非常可愛,雲宿川也多年沒有見過了,有些想笑,但怕江灼好不容易拉下了臉,一怒之下又不讓他抱了,連忙又給忍了回去,彎腰俯身,把江灼從地上抱了起來,大步向前走去。
這裡本來就偏僻,又因為出了事,周圍連個人影都見不到,筆直的公路直通前方,隻能聽見雲宿川走路的聲音以及呼呼的風響。
江灼倚在雲宿川的懷裡看著前麵的路,不得不承認,這樣被人抱著就是要省力很多。前麵那座山在陽光的照射中將陰影投映在了地麵上,帶著種未知的陰森。
江灼忽然覺得心裡有點發空。如果真的追上了江辰非,他能做什麼呢?
找到某個並不讓人愉快的真相,還是徒勞而愚蠢地,試圖去改寫父親的結局?
永遠掙紮於過去之中,永遠為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活著,有的時候,真的容易讓人覺得非常疲憊,因為看不到前方存在著任何的未來與希望。
這條路就像走不到頭似的。雲宿川的手臂抱著江灼,他身上帶著洗衣液淺淡的香氣,周圍一片空幻,唯有這一點存在感,是實實在在的。
雲宿川忽然說:“你說那些人不見了,會不會這本身就是一條永遠都走不到頭的路?沒準咱們兩個一直這樣走啊走,這一輩子就給走完了。”
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怎麼辦,我竟然有點希望是這樣。”
江灼道:“這種結局聽起來好像是不錯,我覺得成。”
雲宿川怔了怔。
他剛才那句話大有想要生死相隨,長長久久的意思。從前幾天那一晚跟江灼在一起之後,雖說食髓知味,恨不得天天都親近,但事實上,雲宿川沒再碰過他。
他知道江灼心裡的糾結,更知道對方現在家中的事務也已經是一團亂麻,到底也是心疼,不忍再讓他有任何的壓力。
彆說要求親熱,就算是現在,明明想法是真的,但雲宿川也隻敢用這種好像在開玩笑一樣的方式說出來,也從來沒指著江灼會有所回應。
結果江灼突然附和了他的話,反倒十分出乎雲宿川的意料。以江灼的性格來說,這聽起來就好像是難得的一句許諾或者情話了。
雲宿川連腳步都停住了,隔了片刻,說道:“可不許騙人啊,哪天真的帶你周遊世界去。”
“好,不過先要跟你說件事。”
江灼扭頭對他笑了一下,然後伸出小手,按在雲宿川的腦袋上,這動作活像是下一秒就要亮出九陰白骨爪。
雲宿川:“???”
江灼按著他的腦袋低了下去,示意道:“彆盯著我看,瞧瞧這裡。”
雲宿川被他簡單的一句話弄得魂不守舍,沒注意周圍的情況,順著這個動作低頭一看,隻見地麵上的公路平平整整,毫無異狀,順口就道:“怎麼了……”
說到這裡,不等江灼回答,雲宿川自己反應過來了。
——影子。
按照目前兩人的位置,太陽是從他們背後照過來的,結果理當投在江灼和雲宿川身前的影子竟然沒有正常出現。
雲宿川默了默,問江灼:“我剛才走神了,這影子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其實江灼也走神了,他沒說話,兩人一起往雲宿川腳下看去,如果自己觀察,似乎還是隱約能從腳邊看見一些影子的邊緣。
雲宿川緊緊抱住江灼,生怕把孩子給掉下去。同時向後退了兩步,他的影子露出來些許,跟著又向前,影子大致就是從他剛才所站的那個位置被斬斷一樣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