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理靈華派的信物是掌門令牌, 鎮派之寶卻是五行印,這印章是彩玉刻成, 可以合拚成一個, 也可以一拆成五, 上麵的字分彆是“愛、執、貪、死、生”,在靈華派的法力加持之下, 能夠調遣五行, 威力很大。
在何箕當掌門的時候, 這些東西自然都在他的手中。後來有一次, 又被他以“門派上下應該同心戮力共同合作”為理由, 將五行印分彆分給了靈華派中的另外五名弟子掌理。
這五名弟子的身份每個都很不一般, 有的是前輩長老,有的家中勢力很大,也有的是天資聰穎出眾野心勃勃之輩。他們的共性就是好勝心極強,絕對不願意被彆人壓下去一頭。
這樣的人,又獲得掌管五行印的權力,自然不肯輕易放手。不但將自己那份權力緊緊抓住,甚至連彆人手裡的都想弄來。
所以這事一出,整個門派上下又怎麼可能同心協力的起來?等於是生生被何箕鼓動著分成了五股勢力。
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沒有人懷疑何箕是故意為之。畢竟不會有人傻到身為掌門還要故意去分自己的權力, 即使對此有不滿不能理解的人, 也隻當是他決策失誤。
那個時候江老還在世,知道這件事之後將何箕狠狠地罵了一通,並罰他禁足一個月, 抄寫十萬經文。但雖然如此,畢竟何箕才是現任掌門,他的尊嚴和威望需要在弟子們麵前維護,他已經下達的命令,江老總不能再給撤回來。
於是為了補救,他又請那五人上門做客,並以言語敲打,讓他們簽下承諾書,保證忠於門派,絕無分裂獨立之心。當時江老多年威嚴仍在,縱然這幾個人都是性格桀驁不馴者,卻也不敢反抗,乖乖簽下承諾,這事才算作罷。
當時江灼也不過十幾歲,雖然在他的心目中,也覺得師父這件事做的不大合適,但畢竟這麼多年來除了這一件事之外,何箕再無其他半點行差踏錯之事,對江老恭敬孝順,對江灼溫和疼愛,所以他並未設想更多。
這事過去一年之後,何箕卸任,不知所蹤。
江灼唇邊噙著一抹冷笑:“直到發現他不是好人之後,我才重新把這件事翻出來想了又想。可算是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安排的。”
雲宿川會意道:“這麼說,他挑出來的人選肯定也是彆有深意的,說不定何箕手裡就掌握著他們什麼軟肋……”
江灼一點頭,涼涼地說:“你真是和他一樣壞,我一說你就懂了。”
何箕要離開門派,自己默默地走是一回事,攜著本門法器和掌門信物潛逃又是另一種性質,當時江老在世,他羽翼未豐,自然不能那樣明目張膽地叛門,所以必須把手裡的東西留下。
可是何箕隻是暫時放下了權力,又想給自己留出一條後路來,他就必須做好這樣東西還能被收回來的準備。
將五行印分彆這樣分到五個人的手中,一方麵讓他們相互牽製,誰也不能一家獨大,為江灼以後的接班設置障礙,另一方麵便如同雲宿川所說,這五個人多半有什麼把柄攥在何箕的手裡,他日後回來,想要把東西重新收走,也就更加方便了。這招玩的實在是夠漂亮也夠陰險。
當初也正是何箕埋下的這一手,以至於江老剛剛去世的時候,江家發生爭端,江灼幾乎沒有調動人手,選擇獨立解決了大部分爭端,以免讓本來就動蕩的形勢更加不穩。
“還有一個月。”江灼道,“就是祖父靈前魂燈燒儘,下一任掌門接位的日子。太平不了。”
他說是這麼說,語氣中倒也沒有太多擔憂之意,雲宿川眉頭皺起,本來轉頭要跟江灼說什麼,結果眼角餘光一閃,突然發現了江灼身後牆麵上的那副壁畫似乎有點問題。
他連忙走了過去。
雖然這個時候的光線有點暗淡,畫上的很多細節看不清楚,但雲宿川依然發現,在江灼身後畫的是個巨大的鬼像。畫像上的惡鬼通體漆黑,麵目猙獰,凶神惡煞,看起來甚是可怖,麵前還有不少呈躍動狀的火焰。
雲宿川眯著眼睛仔細一看,心中便是一突,說道:“鬼差?”
江灼本來沒管他在乾什麼,聽雲宿川這樣一叫才放下手上的事情跟了過去:“什麼鬼差?”
雲宿川道:“你看這畫,剛才我沒注意,以為就是普通的惡鬼圖,其實它身上的衣服被這些火焰給擋住了,這是地府官差的服飾。牆上畫的不是惡鬼,是鬼差。”
江灼跟著仰頭去看,發現雲宿川說的果然沒錯,而那鬼差此時一手中持有利劍,一手中鐵鏈繞臂,臉上一副咬牙切齒恨意深刻的模樣,眼睛直愣愣看著東南方,像是那裡有什麼讓他十分憎惡的東西。
畫上的東南方什麼都沒有,江灼和雲宿川不約而同地順著鬼差的目光看向整片牆的對麵,發現那裡正對著的是810號辦公室。
雲宿川輕聲道:“鬼差恨的,是這間屋子裡麵的東西?”
江灼道:“你為什麼要小聲說話?還得趴在我肩膀上說這麼明顯的廢話。”
雲宿川氣道:“你這個人有點太沒意思了!氣氛嘛,這個時候應該有一點神秘感吧!”
江灼道:“不用那麼麻煩,你不就是鬼嗎?在這裡飄來飄去就已經很有氣氛了。”
雲宿川呸了他一聲,一腳把810給踹開了。
他看著氣勢洶洶,其實開門的時候心裡已經提起了最高警惕,可惜門被打開之後裡麵什麼異常都沒有,辦公桌、沙發椅、一摞摞的文件,這是一副再標準不過的辦公室模樣。
可是正常過頭就是不正常了,江灼道:“外麵的樓道裡都是一副裝神弄鬼的神棍勁,沒道理辦公室裡麵這麼正常吧?這人看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摞文件翻了翻,發現上麵打印出來的都是各種經典口訣和陣法,相應的還標有這些口訣和陣法每一回被使用的日期和地點。
雲宿川道:“什麼東西?”
江灼將文件扔下,道:“學習筆記。”
雲宿川搖了搖頭,目光在房間裡梭巡,道:“不可能這麼正常,鬼差既然虎視眈眈盯著這個地方,做出隨時準備對抗的震懾模樣,說明這裡一定有什麼需要它如此緊張的東西。”
江灼道:“問題是你先想想那畫是誰畫的。肯定是這公司裡人的布置對吧?他們自己往這裡放了點古怪的東西,再自己在外麵擱上一幅畫,這不是有病嗎?”
雲宿川失笑道:“你也不要這麼簡單粗暴……”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神色一凜,警覺地向著門口望去,與此同時,門外也傳來了“噠噠噠”三聲敲門的聲音。
江灼和雲宿川經過特殊訓練,暗中視物問題不大,進來的時候誰也沒有開燈,門也被謹慎地反鎖住了,這時聽到突如其來的動靜,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
江灼衝雲宿川做了個“噓”的動作,一閃身無聲地躲到門後,卻也沒出聲。
雲宿川眉宇間掠過一絲殺氣,也沒動彈,就在黑暗裡靜靜地站著。
他們從小到大共同經曆過的緊急情況無數,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意會彼此接下來要做的事,倒是都不太緊張,就這樣靜默著聽到外麵又噠噠噠敲了三下。
這次的敲門聲比剛才要重上一些,似乎已經很不耐煩了。
雲宿川忽然想到,以這門的構造,被人用鑰匙從外麵鎖上和被人從裡麵彆上,效果應該是一樣的。對方為什麼那麼篤定房間裡有人,又一直在執著地敲呢?
他心念一轉,衝江灼那邊擺了擺手,揚聲道:“什麼人?”
外麵那人不耐煩地道:“你們怎麼值班的?叫什麼名字?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快開門,我把公文包落到裡麵了。”
這話乍一聽就像是公司的員工回來拿東西,也把他們給當成了值班的,要是真的小偷,順著這個台階下去,還算幸運了。
雲宿川聽到這裡“噗嗤”一笑,說道:“對不起,我們還真不是值班的。老實說吧,這房間裡現在有兩個人,一起過來是想偷點東西。給你開了門,萬一你也偷點什麼走,栽贓到我們頭上,這不是冤了?不成。”
外麵的人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偷東西偷的這麼條理清晰振振有詞的人,一時被打斷了思路,竟然語塞,片刻之後才不敢置信地說:“你偷人東西還講的這麼理直氣壯,不開門不怕我報警嗎?”
雲宿川笑道:“得了老兄,我是小偷你是賊,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彆說誰,趁早滾蛋,咱們兩頭安生。”
他這是今天有事,沒空抓賊,所以也想著把對方趕走。說了這幾句話之後,外麵沒有了聲音,卻似乎也沒聽到有人離開的腳步聲。
江灼等了片刻,剛剛低聲問了句“到底走沒走”,就忽然感覺到一股極為濃重的陰氣,緊接著風聲大作,門板被“砰”地用力撞了一下。
江灼道:“他不是人?”
雲宿川道:“他要硬闖!”